尤其是那一日的玄真观,当韩玠冲入密室,以胸膛硬生生接了剑锋的时候,她甚至想,哪怕有韩夫人那样的恶婆婆在,她也可以逆流而上,用力化解。
为他的义无反顾,为她的不能忘情。
好半天谢珺又恍然一笑,喃喃道:“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天底下有各种各样的人,韩玉玠或许会不同呢?他敢于担负骂名留在青衣卫,被人议论心狠手黑的时候也不改初衷,可见其意志坚定。”
伸手摸着妹妹的肩膀,她将谢璇揽在怀里,“姐姐只希望你过得高兴。”
高兴吗?
谢璇抬目望向天际乌压压的云层——如果不嫁给韩玠,她会高兴么?
应该能吧。
数日来的困扰在跟谢珺的长谈后稍有理清,谢璇回到府中后便暂时将韩玠抛在脑后,开始专心准备成衣坊的事情。
陶氏留下的那两个铺子如今很不景气,从掌柜开始到底下的伙计,没几个人是能托付大事的。况且铺子里如今卖的是香料,往后要改做成衣坊,恐怕还要费不少功夫——最要紧的,就是人手。
谢璇不能亲力亲为,便将芳洲的爹娘交到了跟前。
这两位的办事能力谢璇稍有体会,上回要买通田妈妈的时候叫他们去打探消息,办得就很好,后来又买了田妈妈后还她自由,做得也很漂亮。他夫妻俩又是做了多年的买办,对生意上的事情熟悉,倒是可以叫他们去做。
只是伙计易得,掌柜难寻。
想把成衣坊做起来,单靠绣娘温百草神乎其技的裁衣刺绣功夫是不够的,还得有个能靠得住的人来主事,打理好往来生意。这个人,倒是要费些功夫,想来想去,便提笔给舅舅陶从时写了封信。
她这儿暗暗的做着铺子事情的时候,三房谢珮的生日便到了。
谢珮的生日在往年不算什么大事,那时候三爷谢缇在外为官,隋氏性情温顺低调,连带着谢珮都不怎么惹人注意,老夫人想起来的时候就办个生辰,想不起来的时候,娘俩在小院儿里过一过也就是了。
今年可就完全不同。
岳氏走后,谢老夫人虽然收回了内宅的大权,但她毕竟上了年纪,不能事事亲为,许多事情就交到了隋氏的手上。隋氏虽说没管过家,却是个颇聪明的人,这段时间慢慢办起事儿来也是头头是道的,家下那些仆妇们自然是要上赶着来拍马屁的。
是以谢珮生日临近的时候,就有管事媳妇在禀事儿的时候在老夫人跟前提了一句,当时谢珮就在旁边,灵秀的小姑娘如隋氏般性情温顺,虽不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女,却也十分招人喜爱。
谢珮生在冬月里,今年十三岁,按照平常姑娘家十五六岁出嫁的习俗,在家也就能住个两三年了。
谢老夫人兴致一起,便说要给谢珮办个生辰。
不过毕竟只是个姑娘家,且晋王死后没多久,元靖帝还未从悲伤中恢复过来,世家们哪敢在这个时候去戳皇帝的眼睛,因此这事儿不宜太过铺张,便打算在府里小治酒席,男人们不算,只女眷们乐一乐就好。
隋氏谦辞了几回,耐不住老夫人“疼爱”孙女,只好应了。
到得谢珮生日这一天,也有相熟的人家打发人送了些礼物过来,此外便是谢家阖府上下的女眷们聚在荣喜阁后头的暖阁里吃酒。
自谢老夫人起,二房的岳氏带了谢珊、谢玖姐妹俩,没见两个姨娘和正得宠的应春,三房是隋氏带着谢珮,只长房冷清,两位徐妈妈陪着谢璇和谢玥姐妹俩过去完事。
毕竟是才分了府,岳氏过来的时候有些尴尬,好在隋氏对这些并不计较,因谢珊不日即将出阁,议着此事的时候渐渐化解了尴尬氛围,倒是有说有笑的。
小宴分了两桌,谢老夫人和隋氏、岳氏一起,剩下姐妹五个另用一桌。
席面自然是极佳的,府里前阵子兵荒马乱,没有治酒席的心思,攒了这么久,一应菜色皆是上品,也做得格外精致。
谢珮是个性格柔善的和事老,在府里这么多年,不算多起眼,却也没跟谁闹过龃龉,哪怕是谢玥这样骄纵的,也能跟她处得来。今日是她过生日,姐妹几个倒是真心祝福的,小姑娘家惯常喝果酒,想着谢珊即将出阁,留恋之余倒有姐妹情怀萦绕,推杯换盏的颇为融洽。
即便是郁郁寡欢的谢玥,今日也是多喝了些。
宴席过半,杯盘渐空,谢璇原本就酒量不佳,这时候觉着有些头晕,便带了芳洲出来,在外头透透气。
荣喜阁这一带算是整个谢府的中心,屋宇连绵树木葱郁,哪怕冬日里万物凋敝,慢慢赏玩的时候也有一番滋味。谢璇缓缓走过,到得一处高墙小院的时候一时念起,问芳洲,“这就是当初夫人养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