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里已经有了寒冬的味道了,吹在脸上有着一瞬间的刺痛。落光叶子的枝头上光秃秃的,在月色的照耀下裹上了一层白霜,遥看犹如是鬼魅的爪牙。
君兰熏站在窗户边,一动不动。
旁边一张八仙椅上放着一个精致的木盒,木是最为上等的檀木,木盒边上雕着盛放的梅花,被涂上红色漆料的梅花开得妖异,盒子顶部镶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若是能掀开盒子,就会知道里面放着一块通透赤红的玉佩。这玉佩正是白亦溪离开时交给君兰熏的,之后救银霜时,她曾交给了雾毒花,后来又是回到了她的手上。
窗户朝向北边的方向,那里刚好是皇城所在的方向。
君兰熏凝望着那个方向,心中不免涌起担忧。此刻的皇城也不知道怎样了?佟太后已经开始动手了吗?那个黑袍人是什么来历?他和佟太后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太后会如此重视那半张画纸?那半张画纸里的内容又是什么意思?这么多未知叠在一起构成的就是一个可怕的网,危险将会存在这张网里的每一处。
纵然她手上有白亦溪给的赤玉玉佩,能随意调动封情谷中的任何人。但是在这里却不比在皇宫,除了棉枝,她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亲信在这里。
本以为这不过是简单的一次外出,结果却是现在这般。
正在沉思间,敞开的窗户外突然吹来两股冷风,枝头上残存的叶子终于飘零下来,带着一种悲伤的美感。
风吹动着君兰熏的发丝,三千华发扬在了身后,如同索命的厉鬼,微眯的凤眸利芒闪过,犹如九天之上拨出的一把旷世神剑,凌厉,锋芒毕现。
窗外被风吹下的一片枯叶在空中打着转,似是在徘徊,似是不舍,突然眼前一花,枯叶拦腰被分成了两半,断接面光滑如镜,仿若它原本生长的样子便是如此。
君兰熏端着长剑傲立着,拔剑瞬间凌厉的剑气将叶子一分为二。
风里卷着萧杀,发丝御风而舞,秋叶纷飞,颇有一种杀戮一触即发的味道。
就在气氛如紧绷的皮条,下一瞬就要断裂时,一道带着笑意的女声在这时响起,瞬间冲散了那种裂帛般令人窒息的压抑,变得平和了下来。
“我俩千里来相助,难道你就这样对我们啊?”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君兰熏有些震惊地抬头,两股冷风卷进房间,在月辉还能照耀到的地方缓缓停了下来,细看方才发现,那两股吹进来风不过是轻功了得,能快得让身形化作一股尘风,令人误解为风罢了。
身形渐渐清晰,转眼那一方被映得雪白的一角里便是现出了两个身影,一男一女,说话的正是女子。她身着一身橘黄色的长裙,裙摆只到脚踝,露出一双小巧的燕尾鞋,女子样貌可爱清俊,微弯的眉眼间带着一丝英气,越发的趁着她活泼灵动,仿若山间奔腾的溪水。
此人正是菱悦。
君兰熏收好长剑,上前两步,看着菱悦,皱着柳眉道:”你怎么来了?“如果这里是夏呈烈用来留住保护她的地方,那么他们出来的行踪必定是秘密,但是菱悦却是轻易知道,而且找了过来,那么佟太后的人马是否也会很快找来?既然她这边如此,那么皇城的情况又是如何?他,是否安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于他心头总是多了一丝关注,担心他的安危,忧心
他所处的局势。不知这是他于她是复仇的重要筹码,还是……她内心真实想要的。每当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一向心境冷漠淡然的她,竟也会心中涌出烦躁。仿若那柔软之处正放了一个火炉烘烤,那散发出来的炙热将她心上的冰屑一点一点慢慢地融化开来,带着余温的水流流过之处,都给那些长期出于寒冰里的内脏带来一种不适然。
”我和阿寂本想回皇城的,但是路途中遇到了你们前往这里的马车。皇宫里的事情我在市井之中也听闻了不少,心中了解了大概。而你们此时的出行,实在有点不适事宜,我们就想着跟过来看看。没想到竟是看到你被软禁在这里。“
听到菱悦这么说,君兰熏心头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听见一个略微有些熟悉的名字,君兰熏侧头,看向菱悦旁边那名至此不曾言语的男子。男子一身白衣,似是胜雪的白梅,但是却偏生一股的凌厉,一双眸子微转,纵然已经刻意掩藏那其中锋芒,也依然如同深藏数百把铸剑大师的绝世之作般,就算蒙上了灰尘,也依然锋利。这样的眼神,只有常年在刀剑上滚爬的人方才练就的。
”你就是浅寂吧?”对上那张冷漠却是俊美的脸,君兰熏很快就是将其认了出来,此人正是曾经佟玉环身边的暗卫,就是在她被佟玉环伤得奄奄一息时,他不顾自己安危,也坚持要救走佟玉环,更是在佟玉环被不明人劫走时,数个日夜不眠地查探。那时的她,还曾在心中感叹,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守候,佟玉环为何还执意钻进权利的漩涡里,最终令得自己也是万劫不复。
不过,也许爱就是爱了,没有任何理由,没有如果。一心爱着一个人,就会变得盲目,连理智也是被蒙上一层厚厚的纱帐。一如曾经不顾一切爱上唐鸣风的她,现在想起,只觉自己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