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房后,女子合上门,见楹窗都关着,便抬手摘下帷帽,露出一张秀丽淑慧的脸来。
男人激动不已,双手攥住又松开,因过于高兴声音显得有些突兀:“妹妹,你怎活着却不回家,你知不知道我们都以为你死了,爹娘哭的眼睛都快瞎了,我也是,我想你啊妹妹!”
他急于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牵挂的心情,想伸手抓住她的腕子,又见她神色安静,甩出去的手倏地背到身后,死死抓紧了,但太阳穴的青筋暴露出他惊诧而兴奋的心情。
女子正是昌平伯府嫡女高宛宁,男人则是她的兄长高启。
高启在看到高宛宁后双颊跟着泛起光来,疲惫焦虑之感被脑中翻腾出来的幻想浇灭,像换了个人,精气神都不同了。
逆王案本与他们昌平伯无甚干系,但坏就坏在抄蜀王家时,抄出来昌平伯府送去的一双美妾,这俩美妾据说极受蜀王喜爱,换言之她们对蜀王谋逆之事亦是一清二楚,如此便不好分辩,究竟是送去王府前便知谋逆之事,还是送去后才耳濡目染的。
昌平伯如今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火堆里的芋头,急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冥冥自有天意,就在这时,昌平伯收到高宛宁的信,先是觉得震惊,继而便是无穷的欢喜,犹如峰回路转,枯木逢春,也无暇询问高宛宁缘何还活着,立时着人写信过去,与她约好了见面时间,地点。
高启换上愁色,不住地叹道:“当日你不是跳河了吗,怎么得救的,还是说你本就没有跳下去。。。但,捞上来的那具女尸,腕上可是带着你的金镯子,妹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高宛宁摇头,道:“此时说来话长,日后有机会再与哥哥细讲。”
此话深得高启心意,他点了点手指,更重地叹气:“也好。”
高宛宁不是心血来潮给爹娘写的信,而是知晓那两个美妾出事,觉得会连累到昌平伯府,故而放心不下,提笔与其道出自己仍活着的消息。
今日见哥哥此番行径,便知伯府状况不妙。
高启一一同她讲述,末了一拍大腿:“妹妹你不知道,我才去鸿胪寺上值几日,眼见着同僚与我熟悉起来,便出了这档子坏事,他们如今个个避着我,唯恐我与他们多说几句话便会被牵连,哥哥我这破官做的憋屈,镇日跟孙子似的看人脸色,提心吊胆,脑袋别在裤腰带,不定哪日就被人砍了。”
高宛宁闭了闭眼,努力稳定情绪:“爹娘叫你过来,是什么意思?”
高启抬起眼皮,摩挲着下颌一本正经:“爹娘都说你最懂事,不然也不会在紧要关头写信回去,他们说,你既有心,便是已经拿好了主意,叫你只管大胆去做,他们会站在身后支持你。”
说完,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放低了声音用手挡住嘴巴:“有些事,他们便替你做了。”
高宛宁蹙眉,不解。
高启做出一脸严肃,沉重地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那邵怀安流放岭南,妹妹不愿再见他本就在情理当中。。。”
“我没有不想见他。”高宛宁摇头,否定了高启的说法。
高启一愣,暗道:难道你想见他?想见他怎么还假死?
面上却讪讪笑着:“是我说错话,妹妹别见怪。”
高宛宁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捏紧了帕子急急问道:“爹娘不会是对玉瑾。。。”
“爹娘暗中找人去了结了他。”
巾帕刺啦一声,高宛宁倏地站起来,柳眉蹙紧,目光灼灼的瞪着高启,高启也跟着站起来,道:“爹娘说,恶人他们来做,妹妹依旧是顾维璟心上皎月,纯洁无瑕。”
默了许久,高宛宁眼圈有些红热,她没有同高启发怒,也无权指责爹娘的无情和擅作主张,为了救伯府,玉瑾不能活。
临走高宛宁叮嘱高启,回京后务必不露声色,隐忍蓄力,绝不好叫任何人知晓她活着的消息。
高启怕她不上心,扒着门框提醒:“妹妹,咱们伯府的前程可就全握在你手里了。”
高宛宁冷声道:“我晓得了。”
多年过去,她根本不知道顾云庭待自己还有几分诚意,但她了解他的为人,那是个极重感情的男人,面冷心热,思维也极其缜密,若要与他重逢,势必要仔细盘算一番。
伯府的处境想必他比自己还要清楚,贸然出去,定会引得他猜忌怀疑,情谊便也就渐渐淡了。
何况,她嫁了人,对他而言便是有夫郎在身,他虽喜欢自己,但决计不会做有为礼法的混账事。玉瑾是流放,只要他活着一日,她便仍是他的娘子。
男人有时候很怪,比如若她在玉瑾流放时便写下和离书,那么顾云庭不一定会惦记她至今,若她在玉瑾死后依旧守身不改,那么顾云庭兴许会更执迷更想将她夺回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