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再也看不见一丝影子,他怏怏往后一靠,这船游到尽头,还得有一刻钟的样子,他等不及了。
但,又不得不按捺住焦灼。
仿佛钝刀拉锯,割着他绷紧的神经,一道,一道。
没完没了的等待,他脸色愈发沉寂。
待画舫甫一靠岸,他便迫不及待走下船,匆忙同顾辅成和顾云慕告别,给关山递了个眼色,关山会意,不远不近跟着,盯梢可能有的跟踪。
秦翀则在暗处,两人一明一暗双向排查,不多时便甩掉暗线,回到方才经过的地方。
顾云庭几乎是一路小跑,但书肆前早就没了人影,他揪着心走过去,忙问那小贩人去了哪里。
小贩随手一指,“就看见往那去了,也没看清去的哪。”
顾云庭蹙眉,又问:“她都买了哪些书?”
小贩打量着他,还未开口便被丢了一粒银子,登时态度热切起来,“杂七杂八,什么都有。关于农耕养畜的,孩童启蒙的,四书五经,经史子集,还有几本我这儿没有。。。”
“哪种?”
“各地县志,还有朝廷吏治案录,我这儿庙小,哪里有这种东西。”小贩摊手,“统共就这些,再没别的了。”
顾云庭朝他指的方向走去,边走便快速思索,她没有牵马,又一下买了这么多书,抱着往回走,除非离住的地方很近。
他猛然抬头,将周遭客栈一扫而过。
这里属扬州繁华地带,往来客商打尖落脚聚集地,故而客栈云集,步行一刻钟之内的也有十几间。
关山上前:“殿下,要不要属下去挨家问问。”
“不可。”顾云庭立时拒绝,“容易让父亲和大哥察觉,不要声张。”
她没有买到想要的书,必然会寻机再去找,她是住在扬州城?顾云庭很快否认了自己的念头,若住在此处,又何必打扮成男子模样,想来是为了出行方便。
若要买书,怎么会单独跑来扬州,会不会是特意过来。
他又忍不住窃喜,心高高抛起来。
陛下要巡视江南的消息早就传开,虽是暗访,但她应当有办法得信,那么她会不会是专程为他来的。
一想到这儿,他唇角禁不住翘了翘,心神有一瞬间的荡漾。
也只这一个理由了。
方才她看见他了,是不是会去某个地方等他。
顾云庭脑筋越来越明白,既然没有买到想要的书,明日定会再去旁的书肆打转,而即便扬州城,能卖这几种书的地方也不多,能有两三家便着实不易。
翌日天色将明,顾云庭便起身梳洗,换了套雪青色襕衫,包幞头,束革带,腰间挂着一枚羊脂白玉玉佩,草草吃了几口饭,便出门去了最大的一间书肆。
昨儿一夜,邵明姮便购置了两箱笼书册,都是分种类存放,孩子的书目很好凑齐,只给哥哥买的那些不大好找,她想着临走前再去看看,顺道购齐正好用哥哥的马车帮忙拉回去。
他们三人三马只能用布袋子来驼,路上也容易颠烂了。
清早刚用完饭,便听见熟悉的声音,带着讶然。
“阿姮!”
“哥哥!”邵明姮欢快地站起来,上前迎了过去。
也是凑巧,邵怀安与邵明姮所住客栈隔着护城河,只盏茶光景便能赶到。
“你买到书了?!”邵明姮惊讶地翻开箱笼,看到她没找见的几本,回头笑道,“我本来还想今日再去瞧瞧,实在买不到也只能作罢,哥哥从哪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