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反问叫她一噎。
她正想说什么,他却已施然起身,窗外云卷云舒,烟雨濛濛春色澜,风柳轻拂。
「落雨了,千树殿离善居行程一个时辰,收拾好了,就出发。」
他转过身,这一次没与她做任何纠缠,遗留一室袭人暗香熏染,便走了出去。
而郑曲尺则怔然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眨巴了下眼眸,下一瞬微讶地瞪大。
「他特地跑我房间,枕卧软榻,宿寒披露,只为交待这一句?」
眼下好像连性子都「仙」了,悟得大道,不沾染红尘,空无一物……亦无一人。
——
郑曲尺感觉今日的宇文晟好像跟以往哪里不一样了。
其实也不能这样说,她本来也不太了解真正的宇文晟,她只是觉得他今天格外不待见她。
他手持一柄墨山湖亭伞,身姿峻挺,衣随轻风濛水摇曳,走在离她二米开外,他步履不疾不徐,却好连一个眼神落在她身上,仿佛都是一种不必要。
她默默地跟着他,偶尔抬眸,盯着他的背影片刻,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与他同行上山,此番的独处,不同于「柳风眠」时候,也不同于之前宇文晟刻意将自己变成「柳风眠」的时候,而是真正的宇文晟。
他不会刻意与她交谈,他不会专程放慢步速等她,也不会顾忌她的情绪……
她知道,他一定还是在气昨天的事情,而她此刻兴味索然,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
一人一把伞,一前一后,若非始终步调一致,保持着平衡的拉扯距离,或许别人都要以为这两人只是恰巧同路的陌生人。
「宇文晟……」
走到三清山,山花缕缕簇簇漫烂山涧,漳雾缭绕,夹杂着细雨的风撩起白纱,她站在下方喊了他一声。
他顿步,偏过脸,看向她:「这个名字,在巨鹿国被认定是欲除之而后快的毒瘤,你这般毫无顾忌地喊出来,是觉得就我们这些人,能够抵挡得住巨鹿大军?」
郑曲尺哑然无声,手用力握紧伞柄,她抿了抿唇,方道:「是我错了,我不会再这么喊了,我只是想问一问,你有什么计划需要我配合的吗?」
她大胆设想:「听付荣说,你是要去找一样特别重要的东西,那需要我帮你打听消息吗?也或者说,去替你采点,探路,我以前……」
宇文晟安静地凝注她片刻后,旋开视线。
「你只需将你要做的事做好即可,其它不必另行多事。」
她一愣:「可是,付荣他们说……」
「你只需护好自己即可。」宇文晟打断了她的可是。
他们谈话到此为止,他再度启程,郑曲尺只好跟上。
千树殿并不是在悟觉寺中,它在三清山之巅,上山之路有一段路特别难走,连通绝壁艰险,他们须穿行过一条狭窄、凿壁于山体的栈道。
人走在栈道上,如立于万丈悬崖中,俯瞰群山,顿感万物渺小。
尤其落雨湿滑,每一步都需得尤为用力坚定,不可疏忽。
郑曲尺看到这一条千锤万凿所修的栈道时,目不转睛,心底不住感叹,古人智慧诚不欺我,哪怕是这样贫瘠的条件,也能够办到登天的能力。
如果换她来,能不能够办得到,又能否以更便捷科学、更安全永固的方式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