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焉不知父亲的心思,劝下了三叔她便松下一口气。大夫人招呼下人收拾地上的碎瓷片,让婆子扶阮老夫人回房歇着,二夫人在她旁边帮忙。三夫人唯唯诺诺缩在一旁,仿若惊弓之鸟,谁靠近都要抖一下。白氏破天荒收起一贯眼高于顶的嘲讽表情,竟护着三夫人,劝她硬气些,恨恨剜了三爷一眼,悄声告诉三夫人委曲求全讨不着好,倒让自己受气。二夫人听着她的话,瞪去一眼。白氏才讪讪然住口。
三夫人啜泣着,没有抬头。轻焉看不见她的脸,但能想见,那一定满是泪痕,苍白凹陷,很是可怜。
三爷扫一眼众人,脸色阴霾,他气愤拂袖,就要离去,转身之时,腰背一僵,像是扭着了。他腰上的伤一回二回折腾,就没彻底好全过,先前疯起来,头脑发胀,心里只有恨,腰上的疼,他没在意,这时,越发严重起来,不过他也只僵了一瞬,便迈开步子往外走,再疼也咬牙忍着,不让人再瞧他的笑话。
众人管不了他,也顾不得管他,各自收拾残局,并祈祷他别脑子发热,又折回来发疯,只有轻焉穿过众人,踮着脚尖,小心越过满地的碎瓷,追出饭厅叫住三爷。
“三叔,你的腰,还好么?”
三爷微微抬头,背脊僵直了一下,侧过脸来,“回去吧,我没事。”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走远,弓下了背,耸着的肩有些微颤抖,抬起袖子在脸上擦拭着什么。
轻焉凝望着三叔远去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捏紧,心里做下决定——
一定要帮三叔将小玩店做大!
小厮抱着惊魂未定的小黑狗,等在饭厅外的转角处,张望着等二爷、二夫人,他不知该如何处置怀里的小东西,若是就这般送回四小姐身边,倘若事情又变,再要取它的狗命,他要再当一回恶人,去与四小姐抢狗,狗死了,他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二爷、二夫人前去安慰阮老夫人,没顾上一条狗命,只有轻焉想着,这是轻茵的新宠,也是一条生命,匆匆找到那小厮,将狗接了过来,抱在怀中安抚些时,那小狗吓得精神恍惚,仍旧颤抖着四条腿,呜呜地发出类似哭泣的声音。
轻焉见它可怜,忙将它带出阮老夫人的院子。
二房院子里,轻茵哭得眼睛都肿了,求着湘云带她去找狗。湘云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让自家亲妹去搅和事,让院子里留守的下人们将大门堵住,围着轻茵劝说,求她别再哭了,承诺为她再寻别的小宠。
轻茵如今正是最喜欢那小黑狗的时候,别的什么都比不得它的狗命,她摇头甩出眼泪,什么都不要,就要她的小狗快快回来,她大张着缺失一颗门牙的嘴,仰头朝天发出尖锐的哭声。
湘云环顾四周,见下人们也是束手无策,面面相觑。白氏打从回来院子,便回房里去了。她不愿做这讨人嫌的事,只想眼不见心不烦。湘云一时孤立无援,只盼着快来个人,帮他处置眼前的局面。
轻焉抱着狗出现,犹如救世主降临,带着神圣的光辉,湘云瞧了,心中升起希望,他停下安抚轻茵的动作,期许地望着轻焉,听她唤了轻茵一声。
轻茵没听见,倒是一声狗叫,“旺”的一声,奶声奶气的,让她停下哭嚎,猛地转过头来,见着那小黑狗的一瞬间,她的眼神发亮,忙不迭朝轻焉跑去。
轻焉小心将狗交到她怀里,叮嘱她一定将狗看好,别让它再惹事了。
轻茵抱着狗,将脸贴在狗头上,亲热片刻,望着轻焉,泪眼汪汪地唤一声“二姐”,千般委屈都在她的哽咽里,她撞进轻焉怀中,搂着狗儿哭泣。湘云松一口气,晃了晃脑袋,用手在耳上捂了捂,应是先前轻茵哭闹得厉害,闹得他的耳朵难受了。
湘云拍了拍轻茵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狗已经回来了,还哭呢。”
轻茵扭着身子不让他碰,看来是记恨上了,她将轻焉搂得更紧,只认姐姐,不认哥哥了。
湘云吊着眉毛,无奈叹一声气,心想,我这小妹,气性真大,若不是二妹来,我可降不住她。他于是朝轻焉递去个感激万分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