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间的屏风后,轻焉捂着心口,一双眼盯着萧衍。
虽是重活一世,再见这个人,她的心仍旧隐隐作痛。
前尘往事如一把生锈的刀子,喇在她的皮肉上。她讨厌这样的感觉,也讨厌眼前的萧衍,即便如今的他是她曾最爱的模样。
婆子出现时,轻焉猛然惊醒,一摸脸颊,竟然落下了眼泪。
云怡正扶住她,压低声问她,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轻焉摇了摇头,捏紧素白小手。
她不会再嫁,不会再上萧衍的当,她要守着阮家!
“我不喜欢。”
轻焉果决得出人意料。
婆子诧异看着她,拉住她的胳膊,苦口婆心相劝:“二小姐,温氏是好人家,温小将军也是好男儿,这婚事是难得的天赐良缘……”
轻焉皱起眉头,嘟着嘴,呛声反驳道:“温岂之才不是好人呢!”
婆子一惊,作势捂她的嘴,没真的捂上,回头望一眼正堂,瞧这冒犯之言可有让客人听去,没听见正堂有异样,才在嘴边竖起手指,朝轻焉“嘘”一声。
轻焉想到那被温岂之盗走的钥匙,心里憋着一口气,“就不是好人!”
婆子拿她没法子,递个眼神给云怡,便折身回正堂给阮老夫人传话。
阮老夫人正与温岂之话着家常,是已经将温岂之看作准孙女婿对待,言语之中尽是长辈对小辈的关怀。
大夫人向氏将温岂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轻焉是她亲生的女儿。她也想轻焉能嫁个好人家,只是她一向信奉一个“缘”字,从来无意强求,这一回温岂之主动上门,她也是惊喜万分,瞧着温岂之这般器宇轩昂、风度翩翩。她心里十分满意,算是认了这个女婿。
婆子走到阮老夫人身边。
温岂之不再说话,一双利眼将婆子盯住。婆子顿觉如芒在背,手脚发凉,她为难地看一眼温岂之,附在阮老夫人耳边,将轻焉的话转述一遍。
阮老夫人笑意微僵,摆摆手让那婆子退下,对上温岂之时,又和蔼笑起来。
东拉西扯说了两句不要紧的话,阮老夫人才说:“温家有与我阮家结亲的意思,是我家阿元的福分,更何况温将军你亲自来,还带着楚王殿下,本该给你个准话的。可阿元的婚事,还得问过她父亲的意思,我那大儿子在外办事,一时半会也难回来……”
事先,阮老夫人便想过,若是阿元不肯,便推出大爷来挡。大爷出门谈的生意,是她有意安排的。
可她未曾料到,话音未落,温全便领着大爷阮清德进来。
温岂之不愿今日有任何差池,早就做了完全的准备,拦住他未来的岳父,并非一件难以办成的事。
“这桩婚事,我岂有不应的道理?”阮清德喜不自胜,拉住温岂之,将他从头到脚地打量,“好好好,真是好!”
他的女儿虽然生得花容月貌,娇憨可爱,可在富贵高门之中,娶妻从来不会将样貌放在第一位,不论是才情还是品德,都比样貌重要千百倍。
轻焉懵懂犹如稚子,待人接物天真纯粹,偶尔还会犯傻,绝非各家属意的当家主母人选。
阮清德不比妻子心宽,为轻焉的下半生,他也曾辗转难眠,实在无计可施,也就想着将轻焉留在家中,养一辈子也无妨,饶是如此自我开解,想着无法亲眼见着轻焉出嫁,他心中始终存有遗憾。
如今,再不用抱着这遗憾了!他的女儿能嫁了!嫁的还是如温岂之一般的青年才俊、人中龙凤。
阮清德克制着内心的激动,顾及着作为女方长辈的矜持,与温岂之聊了几句,便应下这门婚事。阮老夫人没有阻拦。她也不愿放过与温家的这门亲事,儿子没回来就算了,既然恰巧回来,这门婚事便是天定的缘分,她盘算着先与温家定亲,日后,她好言相劝一定说通轻焉。
隔间屏风后,轻焉一直透过缝隙忐忑观察着正堂中的情形。
见阮清德拍板同意婚事,她藏不住了,越过云怡的看护,不顾一切闯入正堂。
少女头上金钗花束璀璨夺目,衬得她眉目之间自带贵气。
她不像个寻常商户女,倒有几分皇室仪度,让人移不开眼。
轻焉当了十年皇后,尽管并不称职,可她也曾为萧衍苦学宫规多时,她的形容举止,在自家人面前尽管自在,有外人在,她下意识地调整姿态,即便是这般急急闯入,也头上的发饰、耳上的珠子,也只是轻微晃动。
温全眼前一亮,微仰着头脸,看得呆住了。
原来……原来这阮家二小姐,竟生得如此好看!
不知是他,连萧衍也不曾见过这样的轻焉,心中的诧异与惊喜,毫不遮掩浮上眼眸。
“我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