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匆匆跑到轻焉跟前,见那帖子还在,松了一口气,喜气洋洋地说:“二小姐,您快别哭了!春日诗会将至,这贴子是邀约,您做了山己先生的亲传,怎么的也得去人前转转,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看看您的风采,见见您的智慧!”
轻焉果然停住眼泪,不过并非喜悦,而是震惊。
“什么!春日诗会!?”
今岁,阮慕琉被送去庄子,不能应邀参加。轻焉这个新晋的山己先生亲传弟子,便成为诗会力邀之人,但她惶恐不敢答应,心想:我会什么诗呀!去了也只能当哑巴,白白让人笑话。
不去!不去!
轻焉连忙摇头,以示拒绝,乌黑发髻上那一头金钗,被她摇得直晃人眼。她两手外推着,头偏向一边,让小厮快将帖子退回去,逃也似的回了欢喜楼。仿佛那小厮拿着的不是邀约贴,而是催命符。
小厮实在觉得可惜,一路追着轻焉,将帖子送来欢喜楼交给云怡,请她一定说通轻焉。
春日诗会啊,多么难得的机会!
小厮会这般上心,是为轻焉抱不平。如今,外边疯传轻焉毁容后,丑得令人作呕,那斑驳凹凸的皮肤,像是爬满蚯蚓一般,千年老树的皮,都比她脸上的皮细嫩……
小厮同人理论,说轻焉的脸早好了,没人信他说的,还骂他软骨头,怕丢了差事,睁眼说瞎话。他盼着轻焉能在人前露脸,打那些嘴坏之人的脸。待到那时,他倒要看看,谁能憋出个响屁!
轻焉推开云怡递来的请帖,“只说……只说我染了风寒,去不了!”
从云怡口中得知轻焉心意已决,小厮捧着请帖,垂头丧气,走出两步,忍不住回头,又叹一口气,终究失望而去。
轻焉趴在小窗边,拿着藏宝图研究。
她肯暂时不提退学之事,也是为解这图中之秘。若她公然退学,惹怒山己先生,谁还能帮她找到宝藏?她先入学,好好学习,与先生打好关系,再提这藏宝图的事,先生看她亲近,没准就爽快答应了。她也不必再跪求一天一夜,淋雨受罪,害病吃药。
嗯!就这么办!
打定主意,轻焉窝在欢喜楼,静待入学之日。她虽拒了春日诗会,却有更多邀约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今日,是这家夫人邀她做客,给自家未成人的小姑娘授课,明日,是那家姑娘邀她聚会,给诸位姐妹说一说考场上的趣事。不过一场考试,轻焉便从无人问津的小傻子,成为祁安府人人力邀的贵宾客。
轻焉一一回绝,又多一个高风亮节,不屑沽名钓誉的美名。
晃眼便是半月过去,来到轻焉入学宿凡苑的日子。这日天气晴朗,惠风和畅,是个大好的吉日,轻焉从阮府坐着小轿,一摇一晃地前往宿凡苑,一路上,碰上两家响锣吹笙,红红艳艳的娶亲队伍。
今日宜嫁娶。
轻焉撩起小轿帘子往外张望,好奇那新郎官生得何等模样,好看不好看?她脸上仍裹着纱巾,只露出一双灵动有神的眼眸。新郎官样貌端正,看着是个好人,轻焉由衷的为新娘子高兴,正要收回目光时,眼睛一花,那骑着棕色大马,胸前挂朵红绸花的新郎官,竟变成了温岂之的模样。
轻焉吓得扔下帘子,后仰靠着轿子壁,拍着突突直跳的心口,等到惊吓稍缓和,再想温岂之那张脸,她又忍不住怄气——
气他故意敷衍!
气他言而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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