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回草原时,他路过了安渝,决定把这个小国家当做这趟旅行的最后一站。
那日恰逢灯会,一大早街上人就很多。郎卅找了个酒楼,在二楼坐了一天,一边喝酒一边往下看着。
街边的摊贩和人群换了一拨又一拨,人们好像完全不会疲惫,走走停停吃吃喝喝,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
和之前游历过的每一个中原国家一样,郎卅想。
后来天色渐渐暗了,街上的人们又都戴上了稀奇古怪的面具——其中不乏狼脸面具。
郎卅在二楼看着,心里默默吐槽,这些中原人,把狼脸画得也太丑了。
他掏出几块碎银子丢给客栈小二,结清了这几日的房钱和饭钱后便下了楼。
他想,他们这种喜欢独居的狼族,恐怕永远都理解不了这些爱热闹的人类。
郎卅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不了几步就会被不长眼的人撞上肩膀或是腰间。他看着这些戴着面具的人类,心里感慨道,这些面具真是丑得各具特色。
然而在这些丑面具中,有个人的面具倒是很新奇。
是只兔子。
郎卅多少了解过一些这里的习俗,知道佩戴面具就是为了吓鬼——这些不知死活的中原人竟然用狼来吓唬鬼,这个习俗实在让新任狼王殿下耿耿于怀。
知道了这些再看看那只兔子面具,这图案多少显得有点不知好歹了。
那戴着兔子面具的人正踮着脚看着不远处的糖葫芦摊。那家糖葫芦不知是不是味道格外好,周围围的人比其他摊子都更多。
那个兔子面具伸长脖子看着,即便有面具遮挡也能看出那人的望眼欲穿。
但他走不开,他无法挤进人群真的去买一只糖葫芦,因为他还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面还坐着另一个人。
轮椅上那人拽拽那只“兔子”的袖子,让他弯腰下来听自己说几句话。
郎卅听力视力极佳,隔着吵闹的人群也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你把我推到路边没人的地方就好,你去买,快去快回,不会有事的。”
“不行不行,算了,这附近就没有人少的地方。不安全,我不放心。”
“没有事的,听话,皇兄也想吃——”
话没说完。
那只小兔子摘了自己的面具,啪地按到那人脸上,说:“你不要再啰嗦啦!”
面具下面的脸清丽俊俏,双眼乌黑明亮,长发随着摘面具的动作轻轻飘起,柔柔地缠在他的手腕上。
同其他看热闹的人一样,那只小兔子也穿得暖暖和和。郎卅看不出来那是什么颜色,只知道映在自己眼中是很深的一种颜色,兜帽带着一层毛圈,裹住了他小巧的脸颊。
坐在轮椅上的人摇了摇头,道:“小清儿,你呀……”
那两人说着,走远了。
郎卅看了看那两人的衣服。布料柔软光滑,与人群中的其他人格格不入。不仅衣物如此,发饰、举止、言谈,都不似普通人家。
联想到方才偶然露出的一句“皇兄”,想来那两人是安渝皇室的小皇子吧。
那两人就这样离开了,郎卅伸了个懒腰,也准备回草原了。
出城的方向与那两人离开的方向相反,郎卅走出几步后回头看了看。
毕竟推着一个坐轮椅的人,那两人脚程慢得很,老半天都没走出太远距离。
郎卅回头看时,那只小兔子正蹲在地上给他的皇兄盖毯子。小毛毯把那人的腿盖得仔仔细细,一点缝隙都没有。
郎卅心想,这安渝国的皇子和想象中的还真是不一样,居然很会照顾人。他又想起自己的妹妹,想,郎潇潇必不会这样贴心。
这么想着,郎卅停住了脚步,远远地又盯着那对兄弟看了一会儿,一直到那两人走出了很远很远、身影小到看不见。
“后来我就回了草原。”郎卅缓缓说道,“我年纪也不小了,早就到了婚配的年纪,阿爹问我有没有中意的人选,我便想到了你。”
郎卅捉了一缕谢芷清的头发,慢慢绕在手里,又说:“后来,和你们中原人打惯了交道,我学到了一句成语。”
他直起身子,自上方俯视着谢芷清,说:“叫,‘惊鸿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