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前一周,他们合伙把小楼打扫了一遍,除旧迎新。
因为要去伦敦过节,尚云紧赶慢赶,给家里两位满嘴跑火车的老实人,提前派发了礼物。
吃过晚饭,程策回房换衣服,看到床柱子上挂着红袜子,鼓鼓囊囊的。
他拆开看,见里头是卷成条的黑色羊毛背心,附有一只手绣的福包,红黄相间,捧在掌心里,就像碰了一团火。
程策知道手工是尚云牌的,福包的针脚太糙了。
自然,另一间房里的赵慈也有惊喜。他从袜子里掏出了马克杯,定制款,上面印有他小时候摆拍的照片,迎着阳光,横空飞起来,宛若布鲁斯李。下面是加粗的“MasterZhao”,字体和他的功夫一样扎实。
这照片是全家的爱物,亦是隔壁邻居的。
赵慈记得尚云站在旁边啪啪拍巴掌,记得大哥问她,阿云,这个大侠以后给你做老公好不好?
他当然也记得,她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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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他们仨收拾好行李,暂别小楼,南下去了伦敦。
住宿的酒店在利德贺市场旁边,一出门就入了灯火之海,人挤人,热闹非常。
赵慈遵从二哥吩咐,找到指定餐馆走进去,还未张头四下打量,角落位置就扬起两只胳膊,竖得老高,使劲晃悠着。
“这里!”
那是远道而来的赵二哥和尚老爷,程策一看这老牌阵容,难免有些失落,然而他刚落座,便认出对面椅背上搭着的外套,是张管事的。
顷刻间,他灰不溜秋的瘦脸,一下子又点亮了。
“来,快坐,你舅还在洗手间捯饬。”
赵二哥笑着招呼程策。
“不是我说,大张做人真叫一个讲究,随身还带把牛角梳子,掏出来跟枪似的,吓死我了。”
揣着拳拳心意,青中老叁代男人漂洋过海,由翻译兼导游张佑带队,有惊无险地于叁日前降落在希斯罗。
启程日期由尚老爷指定,据说是千载难逢的黄道吉日,旺己,还旺人。
掏钱请客机票的赵二哥旅游经验丰富,英语水平捉急。他跟尚老爷疯狂购物,全程喜笑颜开,不管哪家店员问好,刷卡时,都用标准的潭城口音大声回应,I’mfine,thankyou。Andyou?
尚云和她爹紧挨着,问怎么不落地当天就跟他们联系。他摸着闺女的脑袋,说爸爸年纪大了,长途飞机顶不住,刚落地时丧得像赤佬,怎么好意思来见你们。
赵慈笑得比花灿烂。
“爸,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才是赤佬!”
程策斜眼看他,赶紧起身给岳父斟酒,说爸爸这新头型真是帅得惨绝人寰,话还没说完,赵二哥忽然一拍腿,响得隔壁那桌食客侧目。
“可不是?咱爸问礼宾部哪里能剪个好头,人给推荐的特洛菲特,手艺没得说,整完就是科林·菲尔斯。阿慈,你说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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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假雨雪交加,但有亲爱的潭城来客作陪,又何愁找不到爸爸。
他们六人抱成团,在伦敦欢欢喜喜满街转悠,去看博物馆,逛美术馆,亦没有放过堆满金山银山的古董市集。
程策脱离大部队,兜兜转转,在摊位上相中一只戒子,镶着粉色石头,旧是旧了些,胜在小巧可爱。
从前那枚弄丢了,他想给她补上。
他想,如果内人这回仔细收着,几十年过去,说不定也能传给孙辈。
程策扭头看到尚云正在隔壁摊位挑花瓶,立刻掏钱买了它。这东西小小的,然而程策捂在大衣口袋里,竟也焐成了烫手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