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峦起伏的岛屿于渺渺云层中变得似虚似实、似有若无。飞琼斜倚在观澜亭的栏杆边,痴痴的遥望中原方向,眼帘慢慢低垂。
一道七彩亮丽的虹霞横跨山峰,延嗣明朗的笑颜渐渐浮现。飞琼惊喜交加地飞扑上前想要投入延嗣温暖的怀抱,然而延嗣只冷冷一笑便纵身闪开。飞琼一个不稳摔倒在地,延嗣却只远观并不上前搀扶。飞琼凄然的凝望冷眼旁观的延嗣,已是神伤心碎。忽然随着一股邪风刮过,快如闪电的临空降下一张铁网,旋风般扑向延嗣,紧接着又从网中纷纷射出无数刀戟钢叉,猝不及防的狠狠刺入延嗣身体。
彩虹迅即逝散。血,铺天盖地洒向飞琼……
“杨延嗣!”飞琼一声惨呼睁开了带泪的眼眸。她望着观澜亭下波浪起伏的海面,眼中闪过一抹坚毅,喃喃自语道:“纵使你永远将小琼视为敝履,小琼也不会再离开你!”
她扶着栏杆站起身离开观澜亭,迎面正碰上匆匆而来的珊儿。
珊儿一见飞琼慌忙上前扶住她,关切焦急地说:“小姐,你怎么又来这里吹风?你的病本就未愈,若再添上些,岛主真的会要了珊儿的命。小姐,珊儿知道你恨岛主,但这两天岛主为了小姐的生辰已是一脸倦容,小姐就算不原谅岛主,也该看在过世的主母面上,好歹过了这个生辰再说啊。”
“我不需要他如此的疼爱!”飞琼凄楚的看看珊儿:“不过你放心,今晚的生辰席筵我会做回他的乖女儿,报答他这十六年来对我的养育宠护之恩。”
听出飞琼言语间的异样,珊儿情不自禁打个冷战,她惊慌地问道:“小姐,你想做什么?你…不是…要…”
“珊儿,”飞琼抓紧珊儿的手:“珊儿,如果你还当我是妹妹,小琼…小琼求你再帮我一次,好不好?我…我一定要去中原。我不能眼看着他与潘仁美相互勾结,联手加害天波府!”
珊儿闻听飞琼此话,心中一惊道:“小姐,你…知道…了?”
“若不是正巧被我撞到蝉儿去鸽房取信,也许我永远不会相信自己的亲生爹爹是这种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之人。”飞琼摇摇头:“我以为只要我答应他再不见杨延嗣,他就不会再下手对付杨家。原来,原来是我错了。堂堂大辽之重臣只会唯皇命是从。天波府乃大辽心腹大患,他又怎么会轻
易罢手?珊儿,我想通了,虽然我无力阻止他这幺做,但是我却可以代他赎罪。所以不管有多困难我都必须回中原。珊儿,倘若你愿意陪我一起去,从今后我们便是亲姊妹;倘若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小琼只求你不要告诉我爹小琼的去向,我不想他因此再迁怒岛上任何一人。珊儿,你答应我好幺?”
“小姐,珊儿早已说过,我的命虽是岛主的,但我的心永远都会陪伴小姐。”珊儿坚强的笑了笑道:“小姐,你去哪里,珊儿就会追随到哪里。小姐不可以丢下珊儿不管。小姐,你说吧,需要珊儿如何做?”
“小琼多谢珊儿垂护!”飞琼向珊儿微微一福:“从今后,珊儿便是小琼的亲姐姐,小琼一切皆听姐姐吩咐。”
“小姐!”珊儿紧紧搂住飞琼,轻声呜咽……
华灯初上,瑶影殿中万头攒动、杯酒相撞。月霞岛管辖范围内的天玄、天辉、天闵等十六洞的洞主接到杜青云欲为女儿二八芳龄的生辰大肆庆贺的后便急忙备下上好贺礼齐齐赶来赴宴。
鼓声隆隆、歌舞齐展中,粉面若霞、修眉若黛,一身白衣的飞琼在杜青云陪伴下,轻移莲步款款而来。
一入瑶影殿,飞琼的瑰姿艷逸,明眸善睐便博得前来赴宴的众人一片谀声。
飞琼笑靥如莲,陪着虽满面倦容却充满欢欣的父亲向众位叔叔伯伯敬着酒、谢着礼。杜青云生怕女儿病后羸弱的身子经不起折腾,连连替女儿挡下了应接不暇的贺酒。月上中天之时众人皆醉意颟顸,一个个东倒西歪趴伏桌边,躺倒地上。
飞琼望着鼾声渐起的父亲,往日间父亲把自己当作宝贝一般珍惜宠爱的情形竟历历在目。想及此飞琼心内涌起阵阵痛愧。她垂下头拭去顺腮而下的泪水,轻轻将杜青云身上的黑金披风拉了拉紧,又将自己从小到大一直随身的一片金锁放在父亲手中,然后退了几步,屈膝跪下哽咽道:“爹爹,求您原谅琼儿的不辞而别。琼儿不孝,不能陪伴爹爹左右,琼儿对不起爹爹!若今生琼儿再得不到爹爹的谅解,来世琼儿一定还要做爹爹的女儿来报答爹爹对琼儿的养育珍视之恩。爹爹,对不起!”
飞琼重重叩下三个响头之后,站起身再次不舍地看了看父亲,毅然绝然的掉头而去。
一滴泪自杜青云眼角处滑落。他慢慢抬起头,望着女儿毅然离去的身
影,目光深邃,飘忽不定…
海风吹拂,海浪轻摇。珊儿手提包袱轻巧巧走到岸边。此时那里正停着一只精致秀美的船舫。珊儿看看四周,纵身一跃,身形如燕飘落船中。她放下包袱,前前后后仔细勘查一番后便又跃回岸上。
她抬头看看悬在半空的皎月,低声自语道:“小姐怎么还不来?难道是那‘醉红叶’的药力不够?唉!岛主毕竟是小姐的亲生爹爹,小姐又如何舍得下岛主?”
她徘徊岸边,不时地将目光投向黑黑的夜幕。远处,飞琼如烟如尘的身影飘纵而来,转眼便停在珊儿身前。
珊儿握住飞琼冰凉的双手,擦去她腮边的泪痕轻声道:“小姐,天还没亮,你若舍不得岛主,现在还来得及。明晨船一起锚,你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姐姐,小琼已经决定了!是生是死,听天由命罢了!”飞琼眼中射出坚毅绝然的目光…
沉夜中,天波府内灯火彻夜通明。回到府中的延平延广与四个弟弟徘徊在父母居住的院外,面现忧虑。
延庆几次想冲动的推门而入,均被延平拦了下来。延庆望着哥哥摇摇头:“说什么我也不相信小七会结交什么辽贼。一定是爹听错了。大哥,你说话啊。”
“三弟,”延平拍拍延庆的肩膀:“我们杨家男儿个个顶天立地,绝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你暂且稍安勿躁便是。”
“可是爹…”延德看看父母紧闭的卧房道:“大哥,我从来没有见过爹如此沉郁的脸色,好像天边浓墨似的乌云。大哥,我真的担心爹会对七弟…”延德想起平日父亲对兄弟们近乎苛刻的管教,不禁暗暗替弟弟捏了把汗。
“五弟,”靠在回廊木柱上的延辉插言道:“你不必担心。爹不会对七弟怎么样的。你们想想,若依着爹平日的性子,在七弟说出那番话后一定早就怒火冲天了,又怎么会只嘱咐六弟好好照顾七弟?爹既然这幺做,也就是说爹也不相信七弟真的与辽人有什么瓜葛。但七弟现在这种情形又令爹疑虑万千,加之七弟始终不肯言明事情缘由,所以爹只有把咱们几个都唤来问话。”
延辉一番话仿佛一颗定心丸令兄弟们大大松了口气。他们相互对望,暗自祷告。
一柱香的工夫,面带泪痕的赛花推门而出,她看看儿子们道:“你们都进来,爹娘有话要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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