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冬的萧条,汴京城内各个街市仿佛从沉睡中苏醒,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喧嚣。
一辆由青骢马掾驾的马车缓缓行在街上,车上的垂纱软帘轻轻被掀起,从里探出了飞琼清丽雅洁的面庞。她望着街边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兴旺的街景,心中漾起圈圈涟漪。
悦来客栈的黑漆门匾粉刷一新,上挂红绸,随风飘舞。匾额上四个金晃晃的大字在日光下尤为显得锃亮耀眼。穿梭往来的伙计们忙里忙外的招呼着一批批行经此处的客商旅人,虽已满头大汗,但个个脸上却都洋溢着新岁的喜气。
身着紫绸羽衫的飞琼刚一踏进客栈,立即引起一迭声的窃窃谈论。店老板亲自跑上前殷勤招呼。就在飞琼盈盈浅笑、款款轻语间,忽从飞琼斜侧方一僻静角落里射来一道贼亮贼亮的目光,接着便见一条腿蹬在凳子上的潘府家丁宋混双眼渐渐瞇成一条缝,‘嘿嘿’的连声奸笑。盯着飞琼上到二楼的娉婷背影,宋混捏起几粒花生扔进嘴中,站起身匆匆忙忙走出客栈。
上得二楼一间清幽客房,飞琼靠在窗前俯身眺瞰不远处的天波府,却见天波府府邸前不知何时多出了几个或挑篮或推车的贩夫。更让飞琼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五六个贩夫只在天波府周围叫卖,并不远离,好像是在有意无意的守卫着天波府。飞琼慌忙将正埋头整理床铺的珊儿拉到窗前,指着那几个贩夫连声问道:“姐姐,你不是说天波府已经没事了幺?可那几个人为什么还围着天波府?难道…难道你先前说的只是为了哄琼儿开心?”
“没…”珊儿慌忙否认:“小姐,珊儿怎么会骗你?天波府真的没事了。那几个人…也许…没有合适的店铺,所以他们只好…只好沿街叫卖。”
珊儿游离不定的神色、慌乱的言语让飞琼顿生疑惑,她摇着头:“不对!姐姐,你一定有事瞒着琼儿。姐姐,现在你是琼儿唯一的亲人,难道你忍心见琼儿愁眉不展,日日噙泪幺?”
“小姐,真的没有。”珊儿躲闪着飞琼忧戚的双眸,好言劝道:“小姐,不要瞎想了。你一整夜都没有睡安稳,还是先歇息歇息。珊儿这就去告诉路明,让他先回山庄好了。”珊儿说完,不待飞琼再说,急忙闪身出了屋。
飞琼看了看珊儿的背影,走回桌边坐下,对着镜中娇艷少女坚定地说:“我一定会查清楚。”接着她又重新整了整衣衫,套上护腕银圈,关上房门下了楼。
客栈外,珊儿背对着飞琼,站在青骢马车边低声与路明商议着什么,趁珊儿没有注意的当口,飞琼飞身一纵,轻巧巧离开悦来客栈,直奔天波府。
眼看离天波府越来越近,飞琼只觉心神不宁,万千愁虑挂念竟仿佛团团乱麻交织缠绕,搅乱一片心湖。这时从天波府走出了梳着抓髻的菊、兰二婢女。只见她们先是从提着的竹篮中取出水果,递到几个贩夫面前,接着又回头看了看府内,然后又与他们说了一番话后便结伴离去。
站在街边巷口的飞琼望着曾见过一面的菊、兰二女细声与贩夫交谈,心中惊疑更甚。她呆立片刻,忽然挑起柳烟似的弯眉,纵身跃出巷口,不远不近的跟随着菊儿与兰儿。
只听兰儿一声轻叹:“夫人前些日子身子刚好些,如今又感染风寒,府里就像没了主心骨一样。菊儿姐姐,咱们要不要去广宁寺替夫人祈福求平安?”
“唉,如果不是要去药铺为夫人与七少爷抓药,菊儿真的很想去求求菩萨。自从七少爷受伤回府到现在,夫人就没有一天安安稳稳合过眼。夫人为了七少爷,整个人虚脱了好几圈。现在七少爷又被老爷重责,夫人哪里还能支持得住?”菊儿哀声道:“昨晚七少爷又在屋里跪了一整夜,老爷硬着心肠没理,夫人心疼不过,劝了老爷又劝七少爷,哪知父子俩谁也不肯服软。结果七少爷跪了一夜,夫人就守他到了天明。”
“菊儿姐姐,难道还是为了那个什么辽邦女子?”
“不是她还有谁?不就是因为这个
辽邦女子,七少爷才被老爷重罚?昨晚还是为了她,七少爷又带着伤一直跪到天亮。听洪叔说,是因为老爷不许七少爷再与她有任何往来。七少爷说,他可以答应老爷从此再不与她往来,但却恳求老爷看在她曾三番两次相救七少爷的份上,准许他们见最后一面。老爷自然是一口拒绝,还说如果七少爷执意要见那个杜飞琼,就与他断绝父子关系。七少爷不死心,所以…七少爷真得好可怜,本来就被老爷打得遍体鳞伤,又跪了一整夜,再强壮的人也吃不消啊。到后来七少爷竟又昏了过去,而且还发起了高烧。夫人又急又痛,连带着也感染上了风寒。”
“怪不得我刚才看见杨春急匆匆骑马出府,一定是洪叔吩咐他去了军营。”
“是啊,今日老爷与四位少爷五更天不到就都去了军营。林大哥他们又要守卫府邸,脱不开身。洪叔心急,这才叫杨春去的。”菊儿点点头继续道:“现在府里就剩下五少爷六少爷守在夫人和七少爷身边…”
“这都要怪那个杜飞琼,”兰儿一脸气愤:“以前清姑娘就说过辽人凶狠毒辣,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果真如此。肯定是她施了妖术迷住了七少爷的心窍。要不然七少爷都伤成了那个样子,干吗还一个劲的维护她?不过好在老爷派了林大哥他们来。听杨春说,林大哥他们几个都是军中一顶一的高手…再加上五少爷六少爷…就算那个妖女再厉害,也一定逃不掉的!”
“就是!亏得以前夫人还对那个妖女那么照顾。她竟然这幺害我们杨家,一定没有好报!”
说话间二女已来到了和春堂药铺,两人抓好了药便又急急忙忙掉头回转天波府,完全没有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的啜泣声。
瑟缩在巷内墻角边的飞琼环抱双臂,深埋臻首,哀婉悲凉,凄泪满腮。
“我没有!我没有!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不!我要去见他!我一定要去见他!”
这声声泣血,摧心断肠,竟令见闻者黯然神碎,不能自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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