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帕叠成了个整齐的小方块,并不显眼,但他一眼就留意到了,因为这东西是男子所用的物件,不应该出现在万家凰的屋子里。
那是一条实用的棉纱手帕,半新不旧的,一角染了一点洗不掉的墨水渍。他从来不用这种手帕,他的手帕向来是纯白一色,万里遥更不会用,万里遥用花花绿绿的真丝帕子。
他想到了冯楚——这小子什么时候又来她的房里做客了?
他想问,然而没敢。在万家凰面前,他时常是不敢造次,万家凰做人做事,都是要讲心胸讲体面的,他若是见了个蛛丝马迹就疑神疑鬼的盘问她,只怕盘问不出结果来,还要招她小看。
于是他随口说道:“我最近闲下来了。”
“有多闲?”
“大概,就像我们刚认识时那么闲。”
“好意思说,那时候也就你闲,我和爸爸成天担惊受怕,都要吓死了。不过你不是要和毕声威谈判吗?不谈了?”
“谈还是要谈,但事已至此,谁也不会把抢到手的地盘再送出去,所以结果已经差不多定了,接下来就只剩了些细枝末节,谈也行,不谈也行,谈拢了自然是好,谈不拢,也打不起来了。”
“真不打了?”
“真不打了。”
万家凰当即起身走到了他面前:“那接下来,我们可以过几天太平日子了?”
他仰起头看她:“当然。”
她扶着膝盖弯下腰来,像是要逗小孩子:“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一起回北京去?”
厉紫廷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如今听她问了,这才仔细的盘算了一下:“我想,毕声威暂时应该不敢轻举妄动,我在北京住个一月半月,想必是没有问题。至于这出发的时间——”他思索着估量:“一个礼拜之后,如何?”
万家凰拍了拍他的肩膀:“爸爸要是听了你这句话,一定高兴。这些天他四处的写信,恨不得通电全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得了个好女婿。”
厉紫廷喝了一口茶:“你把这话告诉我,不怕我太得意啊?”
“我才不怕,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为什么还要藏着掖着?别说你得意,我看爸爸把你夸得像朵花似的,我都跟着得意呢。”
厉紫廷站了起来:“你对我很好。”
万家凰一愣:“这句废话是从哪儿想起来的?”
“原本也想不起来,还是刚才见了你训张顺,我才又记起了你的脾气。”
万家凰听到这里,倒是触动了心事:“你说到这里,我还有句话要提前对你讲,说起脾气来,我从小到大,在家里一直是说一不二,往后我们若是起了争执,你可得记着,我只是脾气大,并不是心里真恨了你。”
厉紫廷笑了:“这是提前向我打个招呼?”
“就是提前向你打个招呼,怕你被我的脾气蒙了眼睛。”
“别担心。”他抬起手,试探着将手指贴上了她的面颊:“我十三岁时,在铁匠铺子里当过半年学徒,什么气都受过,我有经验。”
“说得你好像要全知全能了,你还学过打铁?”
他对着她一歪脑袋:“那我就是学过嘛。”
“怎么没学下去、做个好铁匠?”
他笑了,是个情不自禁的笑:“什么气都要受,最后实在是受不了,就不干了。”
“哟。”她含笑盯着他:“既然都是受气的事儿,你怎么说着说着还美起来了?”
他对着她摇头:“没什么。”
“是不是还有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