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的老者,他穿着藏青色的粗布直纹圆领袍,身高只到李琋的肩膀,肚子滚圆,脸上也是红润光滑,只头发已经白了大半。
“见过邹老。”李琋退后一步,弯腰躬身,是个诚意十足的子侄礼。
沈秋檀的小眼珠转了转,莫非是自己想左了?齐王不是来杀邹老的?
邹老笑眯眯的点点头,侧身让开小小的门口:“进来说。”
屋子不大,隔成了两个小间,内里一间半掩着床幔,该是卧室,几人正当站立的那一间摆了桌椅和书案,想来是做书房和客厅用途。
邹老引着李琋坐了,那黑脸护卫抱着两只胖松鼠立在李琋身后。
“伸出手来。”邹老一开口,李琋恭敬的伸出手臂,邹老拿出一个脉枕放在李琋手腕之下,三根手指搭上去,室内寂静无声。
原来这位邹老是个大夫!沈秋檀乖乖的任由那护卫抱着,决定先静观其变。
好半晌,那邹老似乎想摸一摸自己的胡子,手到了嘴边才想来胡子被剃光了,便又若无其事的放下手:“近来可有什么不适?”
李琋想了想:“还好,只是听觉和嗅觉更加敏锐了。”
邹老点点头:“那毒多久发作一次?”
“从之前的三个月一次,到如今的五个月一次。”
邹老看着他,微微叹气:“之前说过的老朽就不再重复了,用寿命来压制剧毒也是你的选择。然,世间万物,有一得便有一失。你如今身子大好了,力气也非常人可比,但这终究都是有代价的。”
李琋沉默着没有开口,脸上却是一副心如磐石、无法转圜的姿态。
“罢了罢了,容老朽再为你调下方子,助你多熬几年吧。”
邹老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道:“六殿下,人之生而不易,想必不用老朽多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老朽再劝你一句,若是现在收手,还来得及!等你老了到了邹某这个岁数就知道了,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李琋胡乱的点头,漆黑的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秋檀有些呆呆的,这个齐王是用寿命换来了力大无穷?为什么?他身边护卫多着呢,自己便是没什么力气也不打紧吧?这人究竟想干嘛,还有那毒发作的周期,他中毒了?让齐王不惜用寿命来抗毒的,究竟是什么毒?
她不会知道,力气只不过是用寿命抵抗染香侵蚀的附赠品,李琋也不是非力气不可,他只是想清醒的活着,最起码给他二十年的时间,这样他才有可能挽救即将破碎的山河。
二十年之后,他是死是活,是行尸走肉还是变成疯子,他都顾不上去在乎了。
邹老说的,他何尝没想过,可想过又如何?
他从来不是个有选择的人。
邹老见他沉默,又是一声长叹:“罢罢罢!”
他取来纸笔,很快便写好了方子,李琋恭敬的接过,又问道:“不知邹老此次进京,是有何事?若是有用得上小子的地方,还请邹老不要客气。”
他自称“小子”,态度放得极低,沈秋檀看得出他是真的尊敬这个邹老,或许这齐王也没有那么不堪。
哎,真是个浑身上下充满了矛盾的人。
胖松鼠歪着脑袋,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