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也很好地融入了自己现实中的生活。16但她还是担忧他目前的身体状况。
“我一会儿还是把今天的动作再复习几遍吧,夏老师。练完了我把录音机给您送过去。”
夏天略微想了想,然后点点头,“不要太晚,还是要多注意休息。”
对着镜子练完最后一组动作,李元斌胳膊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来,里面是火辣辣地疼。旁边夏普收音机的四个喇叭还在嗡嗡作响。当最后一句“never,nevergiveup(绝不,绝不放弃)”的余音落下,一切又重回寂静。
李元斌很喜欢这支名叫《nevergiveup》的伴奏音乐。在参加形象设计大赛的训练之前,他从没进行过任何舞蹈训练。他也默认了自己根本不是干这一行的料,尽管他的身材还算一级棒。自从上学期参加了一次新生舞会——被沈子寒嘲笑为跳舞还不如做第八套广播体操好看之后,他就主动远离了这项运动。
但今天只不过花了两个小时,他又重新热爱上了它。他很喜欢在肢体的不断活动与音乐的刺激中进入“忘我”的状态。那种从肌肉到神经的兴奋与舒展真是超级ol!尽管某些动作他还做得不够那么到位,但他相信总会更好的——只要自己“nevergiveup”!
走在通往基础医学部大楼的路上,他甚至还吹了两句口哨。他的兴奋高涨着,情绪还没从激昂的音乐中完全平静下来。他觉得今天的这段路怎么特别短,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夏天办公室的门口。但里面似乎有人在激烈地争辨什么——李元斌把欲要敲门的手又放了下来——他们好像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即然这么说了,你就该这么做,去给那个李元斌说清楚……没有为什么!”这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听起来像雷鸣。李元斌心里卟咚卟咚地跳得厉害,不知道他们要给自己说清楚什么。
“你总得讲点道理吧!再说了,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夏天老师说话又急又快。听上去挺气愤的。
“夏天!我是完全地为你考虑。有些事儿你不如我清楚……”
“雷鸣,我就是不习惯你这种大男子主义。什么都自以为是!你不说出真正的原因,让我怎么去做工作?”
“你是老师,他是学生。这有什么好为难的,随便找个理由呗!”
“那你先把理由给我啊。不要一会儿指使我这样,一会儿指使我那样的好不好。”
“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你也知道我们的项目还处于完全保密阶段。我只能让你看清事实,有八只眼球都已经毁在他的眼睛之下了。我不想让你有什么意外!”
“雷鸣,你们的工作我可以不问。但我的工作你也别插手。行吗?”
旋即房间里沉默下来。李元斌只觉得刚才全身沸腾的血都在一点一点冷下来——难道全世界都已经知道自己有双魔鬼般的“眼睛”吗?雷鸣做的项目会和任鹏飞有关吗?他似乎正被一股股不知来自何方,危机四伏,汹涌澎湃的暗流包裹……
接着房间里传来一阵重重的键盘敲击声、还有水杯碰撞在桌面上的声音。但没人再说话。
站在门外的李元斌脸色煞白。他终于抬起自己像铅一样沉重的胳膊,无力地叩响了面前紧闭的房门……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李元斌还忘不了在他进门的瞬间——雷鸣和夏天老师脸上的尴尬。
放下录音机,他匆匆道声再见就退了出来。就像被人兜头浇了瓢冰水,他的心从一万英尺的高空狠狠跌落到了暗无天日的深渊。他的心里沉甸甸乱糟糟,一路上紧绷着脸,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为什么全世界都要欺骗我?与其这样,还真不如做个瞎子!”——想到这里,李元斌突然惦记起了千叶美惠。在这个危机重重的世界,只有千叶那样的眼睛是干净的温暖的。尽管已经是很久以前的过去,而且他一直不能释怀于那个晚上——他亲眼目睹了千叶是如何坐在任鹏飞的对面娓娓而谈。可在今天这样一个夜晚,李元斌还是无比地怀念起她来。上次那封信毫无疑问是千叶写的,李元斌没想到一个盲人竟能写出那么娟秀的蝇头小楷!
李元斌的忧伤、愤懑、沮丧如同沙漏里缓缓而下的粗砂,正在一点点把他心底的光亮吞噬、掩埋。这会儿他只顾狠着命地往前疾行,那泛着绿光的眼睛里是不断闪过的树影与行人。走得太快,他还差点与飞驰而来的几辆自行车撞个正着。
这是个满月夜。如霜的月光照不见李元斌心中无限的荒凉。
乱冲乱走中,李元斌被一片树林拦住了去路——又是樱园。他稍微平静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刚才从位于学校东门附近的基础医学部大楼出来右拐,照直走的话可不就走到学校的西门了吗?
樱园里树影婆娑,月华浮动——竟恍惚如人间的蓬莱仙境。李元斌百感交集,想起与千叶美惠正是在这里初次相遇。而这一相逢,他便再也忘不了她。可他至今连这个异国女孩究竟是人是鬼都搞不清楚。他心下唏嘘着,脚步已在往园子里移动。
已是晚上十点,樱园里寂静一片。李元斌往园子的深处慢慢走去。清澈如水的月光里有诡异的荧火虫在穿梭浮动,还有不知名的鸟儿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蟋蟀们正在草丛里大肆地浅吟低唱。整个樱园充满着不为人知的生机与安逸。他一直痴痴地走着,似乎刚才所有的凡思俗虑都已在月光中慢慢地澄静下来。
忽地李元斌眼前一片漆黑——一双带着浓浓汗味儿的湿热的手掌有力地箍住了他的眼睛。
“谁?”李元斌汗毛倒立,他能感到后颈窝吹来的呼呼的热气。
那人并未松手。李元斌听到了他剧烈的喘息声。片刻后,变了腔的粗哑的男声从他身后传来:“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