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慈”揉了揉耳朵,回了他一句:“管好你自己吧。”
赫连铮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反驳道:“我怎么了?我这看起来不比你好多了?”
“那是谁进了人家禁地差点没命?”
赫连铮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清了清嗓子,回道:“一个小小的意外,我现在好好不是好好站在这里吗?”
“谢慈”站在那里,没有看他,也没搭话茬。
于是赫连铮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想要引起他的注意,效果不太理想,他讪讪环顾四周,地上铺了一张猩红的毯子,厚实又暖和,香炉升出袅袅青烟,于日光之下消散,他这个小师弟向来会享受,倒不用担心他会亏待了自己。
不过赫连铮还是觉得这里与从前不大一样了,他回忆了一会儿,问道:“墙上的画呢?我记得之前这里挂了挺多师父的画像的,你都给收起来了?”
赫连铮上次进到这间屋子还是四年前苍雪宫刚创立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半面墙上全是李青衡的画像,当时赫连铮大为震惊,随后感慨怪不得师父更心疼他,自己就没有师弟这个觉悟。
“烧了。”
而现在,“他的师弟”这样说道。
“烧了?”赫连铮下意识皱起眉头,又想眼前之人可能是在同自己开玩笑,问道,“好好的画怎么给烧了?”
“看着心烦。”他说。
赫连铮看着眼前神色冷淡的“谢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想不到有一天小师弟居然会把师父的画像都给烧了。
“你真给烧了啊?”他又问了一遍。
“谢慈”懒懒地看了赫连铮一眼,没说话。
赫连铮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在心中默默叹着气,师父呦,师弟他好像开始叛逆了,要不你给他托个梦管一管呗。
谢慈无声看着这一幕,好像在浮游的尘埃里看到逆流的时光。
很久以前,江砚曾问过他类似的问题,如今假谢慈回答赫连铮的话,与他当日说的,一字不差。
只是不知道他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中会不会有一点难过。
李青衡死在冬天里最后一个节气,那时谢慈的生辰刚过去不久。
他死去的那一日,已经多年未见落雪的天虞山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雪满长空,天地缟素。
他没有师父了。
赫连铮跪在李青衡的尸身前失声痛哭,而谢慈则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平静的面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李青衡的离去其实早有迹象,他的身体在很久以前就不大好了,却又不停地在炼制丹药法器,是谢慈粗心大意,贪图玩乐,所以什么都不曾发觉。
在李青衡死后,谢慈从来不去回忆与他有关的旧事,他将那很长很长的一段过去都关进了不见天日的匣子里,尘封进永不干涸的海底。
那时他以为终有一日,他可以将自己血肉里关于他的一切全都剔除,而不是一想起他,心脏就疼得好像要碎掉。
真的太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