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小胖妞有些奇怪。
“找东西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吵到师父。”纪尘寰一改方才善解人意的小师叔的模样,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理所应当的霸道样子。
小胖妞被气得倒仰:“阿纪,听师父的话,你可做个人吧。”
风如晦的故事已经走到了终结,人死如灯灭,无论风如晦有再多的不甘和遗憾,他都只能留在这里了。
谢雨师肉肉的两腮边都是泪花,她真情实意的为风如晦哭出声来。
这个人虽然欺骗了他们,一路借着他们若虚宗门进入到了幻花秘境,更是尾随他们一道来了剑冢,可是说到底,从头到尾风如晦都没有想着伤害他们。
谢雨师只是觉得,太可怜了,风如晦太可怜了,尽夏太可怜了,他们未曾得见天光的孩儿也太可怜了。
这个世界上虽然自古就是如此,落后就是要挨打,可是因为弱小的人无法反抗,恃强凌弱难道就是对的么?他们修士逆天修行,与天地斗,也与人争,承担着随时都可能没有明天的风险,难道就只是为了欺凌比他们弱小的人,从别人的伤痛里攫取利益么?
如果是这样,人都一度不配为人,她还修什么道,问什么仙?
谢雨师放声大哭,是为了风如晦,也是为了天底下很多像是风如晦一样的人。
世上总有不平事,世上也总有恸哭人。如果她要为每一个遇见的人哭,恐怕眼睛哭瞎了,也是哭不尽的。可是,因为“不可为”,就能理所当然的麻木不仁么?
谢雨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知道她修为尚浅,也算不上是绝顶的资质,学了老祖三分剑气,成就如今的血脉灵术。虽然机缘巧合之下和她家老祖有了更深的羁绊,可是谢雨师其实清楚,她终其一生,也许都无法成为归棠老祖那样的人。
她斩不断天雷,但是却也想像是他们老祖那般,管一管这人间的不平事。
只要她手中还有若虚之剑,便总敢教天下无风尘。
谢雨师眼中还有泪,可是却也有比她的眼泪更明亮的光。韩三水和纪尘寰看着谢雨师这般模样,却是心头一凛。
“这丫头快破境了,出去了能直接结金丹也说不定。”枕山河在纪尘寰的手心,却是幽幽说了这么一句。
他感受得到谢雨师身上的和唐久相似的剑意,虽然只有三分,虽然还有些浅薄稚嫩,但是枕山河作为剑灵,比纪尘寰和韩三水更敏锐。
他看见了若虚剑意的清正无匹,他看得见若虚宗有弟子如此,必定传承不绝。他是唐久的本命法器,比任何人都对若虚宗感情至深。若虚总新的一代郁郁葱葱的成长起来,枕山河看着这些出色的后生,心头真是说不出的畅快。
“剑冢已破,前辈要随我们一道出去么?”纪尘寰轻声问枕山河。
他很是乖觉,看得出来枕山河一直和唐久平辈论交,甚至很有可能私底下偷偷以唐久的老父亲自居,所以乖乖称呼这个剑灵一声“前辈”。
一来纪尘寰并不觉得比一个剑灵矮了辈分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二来反正她师父知道了有人暗搓搓的想当她爸爸的时候,被重新淬了的又不是他,纪尘寰当然乐得吃瓜看戏。
后来过了很多年,枕山河复盘当年和纪尘寰的相遇,了解这人当时叫他一声“前辈”,在心里居然都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枕山河终于忍不住啐上一句:纪尘寰,恐怖如斯。
当然,那是后话,暂且不提。
如今还没有看穿纪尘寰的真面目,枕山河被他擎在手上,当真在认真思考自己该何去何从。
枕山河当然相信他们家小九是很强的,但是他和唐久分开的时间的确太长了。山中无岁月,八千年的时光转瞬即逝,枕山河虽然胸中有沟壑,但是这样与世隔绝的活了八千年,他对唐久的“强”其实是没有什么准确的概念的。
如今这十万名剑都靠着唐久的禁制震慑,真正守了这剑冢八千年,亲身经历过无数次名剑躁动的枕山河对一道进制真的有点儿不放心。
更何况……那道禁制在他的本体里藏了八千年,如今虽然镇压了名剑躁动,但是真的不会过期么?
看出来了枕山河的犹豫,纪尘寰抬手不动声色的抚了抚自己的内府。
小元婴比本人更加不会掩藏情绪,如果此刻在这里的唐久,说不准她还能摆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可是小胖妞又能怎么样呢?她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一难过就会委屈得缩成球球的小朋友罢了。
小胖妞鼓着白嫩嫩的小脸,艰难的盘起短短的没有纪尘寰一根手指长的小胖腿,唉声叹气的面壁坐下。
原本是看起来甜滋滋的一小团,这会儿仿佛愁苦得要拧出苦汁子来。小胖妞伸出小胖手揉了揉眼睛,憋了憋嘴巴,坚强的忍住没有哭。
她也很想她的本命剑的,虽然她的本命剑大大咧咧又啰嗦,但是他是一肩担道义,一剑挽山河,是她心中七分期许所化,承载着她对自己、对未来的向往,终究塑成了一道冲破黑暗照亮人间的光。
朝暮很想念的是枕山河,唐久也一样。
如今暌违八千年,她不想刚刚相逢又离别,却也不想要强迫枕山河。
尊重枕山河自己的选择是一回事,心里的期许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只是个还没有□□头大的小元婴,又不是什么仙门老祖,凭什么不能难过。
不说小胖妞这幅让纪尘寰看见心都疼起来了的委屈小模样,纪尘寰本来也是不打算将枕山河留在这里的。
他不允许和他师父相关的东西脱离他的掌控,更何况是本命法器这样重要的东西。
如今唐久已经和朝暮结契,但是枕山河对于唐久来说绝对不是什么昨日黄花。他被唐久放在脊骨里温养多年,近乎是唐久的肉中骨血,那是朝暮也不曾享受过的待遇,所以哪怕过去了八千年,可是枕山河身上还是有唐久浓烈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