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辛夷点点头,她们真的是很朴素了,至少就刚才走过去的那几位姑娘,身上的衫裙织金钩银,阳光下走起路来当真是一片闪烁的光芒。
确实亮眼又好看。
养德宫到仙居殿可不近,要穿过少阳院与麟德殿,经过少阳院外的宫道时,便有不少闺秀往那边望去,苏辛夷头都不带转一下,她们三的脚步毫不迟疑,一下子就超过了前头驻足观望的不少人。
又绕过麟德殿,远远地就能看到仙居殿了,三人脚步轻快的往前走,三人的女使也加快脚步在前引路。
仙居殿建造的恢弘大气,这里曾是前朝太后居所,前朝覆灭后,宴家王朝历代太后都不曾在此入住,便将这里改成了后宫设宴之地。
苏辛夷上辈子是曾来过这里的,虽然只有那一次。
此时站在这里,她熟悉的并不是这里的一草一木,也不是这里奢华的飞檐斗拱五彩琉璃。
站在仙居殿的正殿台阶前,似乎这一刻时空发生了重叠,她看着另一个自己孤零零的站在台阶之下,殿中明明欢声笑语,而她四周却像是地狱般寂静,她能清楚的听到殿中平靖郡王妃、广平郡王妃与皇后欢快的交谈,而她像是被世人遗忘独自站在那里。
她清楚地记得四周的宫人看向她是那不屑讥讽的眼神,与她说话时那微微昂起的下巴,她还记得宴琼思与束思阳结伴从她身边走过时,俩人那满面嘲讽中带着厌恶的神色。
她现在还记得宴琼思幽幽一叹,“这位就是苏四爷的女儿,只可惜啊虎父生了个犬女呢。”
那时齐国公府已经接连发生事端,嫡母病重卧床,太夫人也是沉疴难愈每日汤药不绝。那时,平靖郡王妃已经想着怎么除去自己,想着怎么把宴琼思风光娶进门。
那时候的她忍已经不是为了她自己,她要为嫡母忍,为齐国公府忍,那时最自责的是让父亲的英名因她受辱。
那时候的她是什么样子?
大概就是求死不得,求生无望,所以后来齐国公府分了家,嫡母仙逝后,她了无牵挂,在平靖郡王妃想要对她动手时,这才疯了一样把她们一家全都拽进地狱。
那时,活着对她只有折磨,死了才是解脱。
“辛夷,你在发什么呆?咱们进去呀。”
江箬兰欢快的声音将苏辛夷从往事思绪的泥潭中拽出来,她猛地眨眨眼,金色的阳光落在五彩琉璃瓦上,春风带着寒冬的尾巴虽然夹着尖锐的呼啸,却也带来了春的生机。
是了,她不是上辈子那个走错一步步步错,深陷泥潭无法抽身的苏辛夷。
她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走,进去看看。”
上辈子她只能站在仙居殿的台阶下仰望,而如今她已经能出入这里,她不再是那个拼命想要获得别人认可,想要活成名门闺秀的苏辛夷。
这辈子,她就是她,不是活成别人样子的苏辛夷!
仙居殿的正殿中早已经摆满了案几,宫人不停的穿梭其中,每个人的座位显然早就是安排好的,殿中已经有不少人落座,分列不同的坐席。
冉素上前一步对着苏辛夷笑道:“县主,您的位置在前头,跟奴婢来。”
王瑛瑶与江箬兰的座位与苏辛夷不同,她们距离宝座要稍后一些,三人只好无奈分开落座。
仙居殿正中高高的地平上摆着金漆紫檀木大屏风,屏风前设宝座,宝座左右紫檀木香几上摆着铜掐丝珐琅甪端,甪端旁边摆着一对铜掐丝珐琅仙鹤,再往前一步左右摆着一对铜掐丝珐琅薰炉,薰炉里隐隐有白烟溢出,是宫中惯用熏香的味道。
诺大的殿中即便是摆了几十张案几也并不拥挤,四角摆了暖炉,殿中被烘的暖暖的,氅衣解下,冉素拿去墙边摆着的黄花梨木镂空雕花的衣架上挂上。
苏辛夷来得早一些,她的位置虽然不是第一的但是距离宝座相当近,在她之前也只有两张案几,她一扭头,就看到束思阳昂着头走在前面,她的身后跟着七八个闺秀前呼后拥,当真是气势十足。
在经过苏辛夷的身边时,束思阳还轻哼了一声,眼尾高高吊起,一副绝对不与她同谋的架势。
苏辛夷面无表情理都不理她,自顾自的端起案几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她即便是坐在那里也肩背挺直,偏偏那端正无比的坐姿却又透出几分悠闲的韵味,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束思阳面色沉沉的坐在苏辛夷左上角第一的位置,束思阳抵达后,很快进入殿中的人就越来越多。
苏辛夷这一排第一的位置落座的是裴念薇,苏辛夷并不意外,裴念薇毕竟是裴家女,只是她没想到皇后倒是底气十足,并不在意别人如何言论,让束思阳坐在左边第一的位置,历朝素来以左为贵。
朝堂上有两位丞相的话,左相也比右相的权柄更重一些。
在苏辛夷与裴念薇之间落座的女子身材清瘦,五官却是甜美的很,那双眼睛像是一对宝石熠熠生辉,苏辛夷觉得有些熟悉,而且能坐在这个位置的也没几个人,仔细一想她就知道是谁了。
李清漪。
李贵妃的侄女。
李清漪落座之后,先跟裴念薇打了招呼,然后转过头看着苏辛夷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永安县主,久仰大名。清漪一直想要结识县主,只可惜没有机会,如今总算是让我得偿所愿了。”
苏辛夷琢磨着李清漪的态度,也对着她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李姑娘才名广传,辛夷也是闻名久矣,今日终得一见,实在是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