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太的母亲笑着解释道,“李家如今只剩了五小姐和六小姐还没有出阁,上头的四个姐姐都出嫁了。李老爷对女婿的人选要求极高,上头的四位姑爷全都是品貌端方之人,这次我过寿李老爷和李夫人也来了,李老爷在前厅见到自力那孩子稳重懂事,对他青睐有加,拉着你大哥打听起自力的事情来,你大哥当时又喝了不少酒和他开起玩笑来,说如果真看中了自力,就把家里的五小姐嫁过去吧,没想到李老爷居然想也没想地当场答应了,你大哥这才起了撮合之心,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张太太恍然大悟,她笑着给母亲剥了个橘子,接口道,“我说的呢,大哥怎么急巴巴地给自力张罗起婚事来了,原来里面还有这么个玄机。您替我谢谢大哥吧,自力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我原本准备等您过完寿安静下来就跟您说的,没想到被您抢了先。”
张太太的母亲好奇地打听起来,“已经定下来了?定的是谁家的姑娘?家风如何?在家里行几?父母都是做什么的?”
张太太非常感激母亲的关心,笑着一一作答,末了还说,“唐家在杭州家风清正,唐老爷是个高风亮节的人,唐太太秀外慧中,都是品格高尚之人。要嫁给自力的小姐是家中长女,不但贤惠温婉,更打得一手好算盘,以后肯定是把管家的好手。您也看到自力这性格了,他爹说他将来肯定是要干一番大事的,正需要一个能在背后支持他的人,唐家虽然不是大富之家,但邻里和睦家风严谨。我之前特意托人打听了一番,唐家所在的那条街上提起唐家没一个不翘大拇指的,都说邻居做了几十年,就没听他家吵过一声,非常的和谐甜美。家里的唐家老夫人更是位明理的老太太,谁家有难都愿意帮衬一把。”
张太太的母亲听了连连点头,“你子嗣不多,下头就只有自力一个儿子,将来上了年纪就全指望他了,俗话说妻好一半福,这儿媳就非常关键了。不过听你这么一说,唐家应该是个积善之家,这样人家养出来的孩子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回头定下了日子你给我送个信来,我不但有东西给自力,还要让他舅舅舅母和姨父姨母过去喝一杯喜酒。”
张太太道,“不止他们,到时候您也一并去。”
“我?”张太太的母亲孀居多年,不大喜欢出席晚辈的亲事,怕不吉利,“我一把年纪了,等闲不爱出门,让你大哥他们去就行了。”
“您外孙成亲,您还能不去呀?”张太太拉着母亲的手诚恳地说道,“您心里别老想着过去那些老家谱,如今早改朝换代了,没那些讲究。到时候我派人回来接您,您这边提前收拾好了就行。再说了,自从我出嫁,您还没去过杭州登过我家的门槛呢,您就不好奇我平时过的什么日子呀。”
张太太的母亲听着微微心动,“宏兴是个难得的好人,一直把你当宝似的捧在手心里,要不是担心你身体不好,他又怎么会小心翼翼的不敢让你再受生育之苦?这男人要是能为了女人不在意子嗣,这女人这辈子便没什么可求的了。宏兴一心待你,你又儿女双全,两个孩子乖巧懂事对你言听计从,我还有什么可惦记的。”
宏兴便是张老爷的名字。
张太太继续劝她,“那您就不想看看这位外孙媳妇啊?您走过桥比我走过的路还多呢,您去了正好帮我把把关,看看那孩子怎么样。”
张太太的母亲知道女儿孝顺,微笑着说道,“儿媳妇是你仔细选的,肯定经过深思熟虑,我看与不看都是一样。难道我不喜欢,你还能把婚事退了不成?”
张太太知道母亲这是打定了主意,失望地叹了口气。
“这件事儿容后再说,反正离成亲的日子还远。”张太太的母亲拉着女儿的手,认真地说道,“眼下我倒有另一个担心,这次你带芸娘来,我瞧这孩子的性格实在过于唯唯诺诺,见了人只知道往你身后躲,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呢?女孩子早晚要嫁人的,她这个性格到了婆家,还不被人一口吞到肚子里,就是受了委屈都不敢辩驳一声。我知道你溺爱孩子,但这爱也要有个限度,可不能把孩子养得胆小怕事,你再厉害还能陪她一辈子不成,她早晚要面对风雨的。从前你小时候,我可是这样教你的?”
张太太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女儿张芸娘的表现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因为近乡情怯反而不知所从,只能不断地安慰自己等女儿年纪再大些就好了,如今听母亲提起这件事儿,张太太为难地说道,“我也知道这样下去不妥当,可芸娘已经不是那一岁两岁的小孩子,性格已经养成,可怎么改才好啊?”
张太太的母亲道,“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带你去花圃买花树时告诉你的话吗?”
张太太茫然地抬起头,显然是不记得了。
张太太的母亲叹了口气,“难怪你不记得,都是快三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一年你陪我去参加宴席,结果就喜欢上了人家养的海棠树,说什么都要养一棵种在自己的院子里。我被你闹得没办法,当时你爹也还在世,劝我说孩子喜欢就种一棵吧,也不费什么事。我只好同意,带着你去花圃买树,结果那时已经过了海棠栽种最好的季节,花圃里也只有一棵长势不那么好的树苗。你见它歪歪扭扭的不大喜欢,我就告诉你这树苗种在院子里是要用心照顾修理的,可不是心血来潮栽在那里便万事大吉。有太过茂盛的枝叶要修剪,还要固定根基,别让它长歪了。一天天的付出心血,这树苗最终才能长成。”
张太太恍然大悟,“妈……”
张太太的母亲继续道,“养孩子跟种树没什么区别,看到那必须舍弃的坏习惯,下手就要狠一些,一味地纵容未必真是对孩子好,等有一天孩子养歪了,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张太太心惊地说道,“妈,我记得了。”
“以后但凡有抛头露面的机会你都带着芸娘,哪怕她最开始不习惯,但多去几次也就习惯了。你再找机会跟她说一说逢人处事的规矩,也不用一次说得太多,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这件事儿也急不得。”张太太的母亲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芸娘这孩子乖巧懂事,你只要稍加点拨就成了,切不可急功近利,再把孩子逼坏了。”
张太太规规矩矩地答应了,“妈,您的话我都记下了。”
张太太的母亲满意地笑了笑,“回头你去院子里看看你种的那株海棠树,如今茂密繁盛,每年开花的时候整个院子都飘着香,夏天时我们常在树下纳凉说话。你大哥说这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整日把你的好挂在嘴边上。”
张太太从母亲这里离开,找机会去了自己未出嫁之前住的那间院子,如今这里住着她的两位外甥女。
果然如母亲所说,那株海棠树比她离家时高出数倍,虽然过了花期,可枝头尽是葱葱郁郁的叶子,微风扫过刷啦啦地作响。
张太太在树下站立良久。
也终于下定决心不能再由着女儿的性子来,以后但凡出门都会带上她。张芸娘起初非常不愿意,后来也慢慢地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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