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在哈瓦那,第一次遇见他时就有种熟悉的感觉,原来他们早在十一年前就见过了。
她想起来了,那一次的演出是在百老汇的剧院中,原定的人选是狄沐筠,在上飞机的前一天,狄慧玉生病了,狄沐筠要照顾她,没办法去美国,苏敏临时叫她来顶替。当时她住在英国,特地从伦敦飞来了纽约。
清晨时分,她路过布鲁克林大桥,看到壮丽的日出,随手写下了《梦回纽约》这首曲子。上午,她和乐团排练,因为是非常熟悉的曲目,配合并无大碍,下午顺利完成了演出。
演出完后,她沿着百老汇大道闲逛,想起了自己写的曲子,站在街头即兴演奏起来,演奏完后,发现身边坐了一个失魂落魄的少年,不正是十七岁的陈景恩吗?
墨黑的眼瞳、高挺的鼻梁、棕色的长发,垂头丧气地坐在她身边,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犹如一缕抽离人群的游魂。
她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是他,是陈景恩,那个样子,就是他。
由于胸牌是提前制作的,没法更换,她只能佩戴狄沐筠的胸牌参加演出,之后戴着它上街,也没有摘下来。后来在街上遇到陈景恩,劝了他几句,因为只是一件小事,举手之劳而已,她根本没放在心上,很快就忘记了她和陈景恩的见面,如果不是这件紫色旗袍,她恐怕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她紧紧拽着旗袍,捂在自己胸口,止不住地笑,开始是小声、压抑地笑,最后抬起头、耸着肩,望着天花板哈哈大笑。
她笑弯了腰,手扶在腿上,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真是白痴,白痴陈景恩,白痴杜蓓琪,十一年前,他遇见的明明是她啊,因为一个误会,却变成了狄沐筠。
他感激的、喜欢的、保护的,明明应该是她呀,怎么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变了人了呢?
太傻了,实在太傻了,愚不可及。她忘记了往事,他也被胸牌糊弄,两人的姻缘差点就错过了,真是一对糊涂蛋啊。
那个根植在陈景恩脑海里的身影,让人懊恼、心烦、缠人的身影,终于可以彻底去除了,她好开心,好兴奋,感觉自己被幸运之神光顾了。
她得意忘形了好半天,这才想起自己在卧室里。
现在要干什么?对了,打电话,她想在第一时间通知陈景恩这个好消息。
抬起手腕,正想用腕表拨打电话,想起陈景恩现在还在商务会议现场,不想影响他开会,她决定等到中午休息时间再打给他。
她把那件紫色旗袍拿去了一楼,让佣人打包装进行李箱,打算一起运回海鑫去。
两小时后,母女两人准备好了所有东西,佣人们把她和沈青枝的行李一起装进了SUV里。
杜蓓琪想着,等她告诉陈景恩十一年前那件事时,一定要按下电话录音,把他听到事情真相后的声音和话语记录下来,看他到时候有什么反应。
他会不会激动得失了魂?
或者,懊恼得失语?
枉他聪明一世,没想到,会栽在这件事上。
她站在客厅里,自顾自地乐着,天马行空地幻想着陈景恩的表现,耳边传来了沈青枝的声音:蓓琪,你好了吗?我都收拾好了,可以走了。
我好了。杜蓓琪朝门外走去,门外停着沈青枝平时开的那辆SUV。
妈,你现在。。。。。。可以开车吗?杜蓓琪见她坐上了驾驶位,担心她的情绪不稳定,不适合开车。
沈青枝不以为然地说:妈妈都开了三十多年的车了,你怀疑我的技术?
杜蓓琪不想和沈青枝争执,这里回海鑫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而已,并不太远,感觉沈青枝应该可以应付,也就没管了。
天色暗了下来,分明是早上,却如同到了傍晚时分,光线晦暗,天与地仿佛失去了分界,变成了浑然一体的状态。
骤然间,风声大作、树枝乱颤,灰尘被刮得满天飞舞,细沙钻进眼里,让人难受得想流泪。
杜蓓琪揉了揉眼,努力撑起眼皮,举目眺望,远方乌云翻滚,快要下暴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