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眼,都可能是此生看的最后一眼。
他跟她交代:“炸弹从你身上拆下来,你要快点跑走,不能有一秒犹豫,明白吗?”
钟意终于忍不住,眼泪簌簌掉落,声音终于带了哭腔:“那你呢?”
中弹都没有她的眼泪砸在手背疼。
顾清淮眼尾轻弯,语气不像在说炸弹,倒像在哄哭鼻子的小朋友:“我是警察,我要善后。”
钟意跑走之后,他需要转移引爆炸弹。
无法引爆的话,就算是抱着炸弹跑,也要跑到没有人的地方。
眼泪模糊视线,视野里是他沉默的眉眼。
那修长干净的手指扔开手套,拎起剪刀。
一根引线剪断了。
两根引线剪断了。
紧接着是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
很快,钟意就可以获救了。
他第一次执行拆弹任务的时候,任中华问他,有没有什么话要留。
他才知道,每次执行任务都有回不来的可能,留句话,不留遗憾。
还剩最后一根引线,他就可以将炸弹完整地从钟意身上拆下来。
顾清淮语气很软:“我们见面那天,你问,你穿婚纱好不好看。”
钟意垂眸,对上顾清淮清绝的眉眼,想起赵雪青婚礼前夕,三年不见的她和他阔别重逢。
赵雪青想她试一试那件婚纱,她以为帘子外的人是赵雪青,笑意盈盈问道,我穿婚纱好看吗?
当帘子拉起,四目相对,站在她对面的却是顾清淮。
衬衫西裤压不住一身反骨,年轻警官周身都是冷漠尖锐的戾气。
“好看,钟意,”顾清淮深深看向她,眉眼是他从不曾示人的温柔,“非常好看。”
最后一根引线被切断了。
炸弹成功从钟意身上拆下来的那一刻,倒计时装置速度加倍运行。
顾清淮松了一口气。
他垂眸看了眼,嘴角甚至还有淡淡的笑意,揉揉钟意的脑袋:“快跑。”
二十多年前,父亲在山里遇到拆不了的炸弹,抱着跑出人群,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二十多年后,顾清淮看着手里的黑色装置,想,父亲生前脑海最后影像,大概只是自己妻儿。
钟意用尽自己的全力磕磕绊绊从单元楼里跑出去。
几乎就在下一刻,猝不及防的爆炸声犹如平地起了一声惊雷。
视网膜上漫天夕阳被染成触目惊心的红,钟意下意识紧紧闭上眼睛。
视野里一片黑暗时,脑海中有个声音,是干净的、温柔的、满是纵容的。
他说,许愿活得比你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