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圣上的角度,二位大人回京请功,就等于是逼着圣上承认自己的罪过,如此一来,不但你们没有活路,北武卫剩下的将领也都会跟着倒霉。
只有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让圣上体恤大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感激咱们为他背了黑锅,这才会网开一面。”
“此话有理!”
不等刘异说话,曹公公突然拍案而起。
揣摩人心原本是他最擅长的本事,可一旦身在局中反而一叶障目,无法博览群山,要不是徐锐此番提醒,说不定会弄巧成拙,酿成大祸。
曹公公心里一阵后怕,望向徐锐的目光里多了三分感激。
刘异冷着脸点了点头:“好吧,就算此事你说得有理,那往你义父身上泼脏水又是何意?”
徐锐叹了口气道:“义父是大军主帅,为国捐躯之后对重建北武卫已经没有作用,多半不会那么容易过关,所以要将他说得更恶劣一些,才有可能争取到最好的结果。”
刘异眉头一皱:“要争取最好的结果,却要将他说得恶劣,这又是何道理?”
徐锐道:“道理便和之前一样,只能争取圣上的同情,而不能为了讲理把圣上逼到死角,只是这件事最难,因为活人总有利用价值,而死人的利用价值却要小上很多。”
刘异完全明白了徐锐的意思,宦海浮沉大半生,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可想一次就会心寒一次,相比之下,他更愿意做一个纯粹的军人。
徐锐说得没错,杨渭元作为大军的主帅,是天然的背锅位,现在又客死他乡,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不倒霉谁倒霉?
只有让皇帝觉得心中有愧,对不起他,才有可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刘异重重地叹了口气,忧心道:“只怕这些道理我们明白,圣上也明白,没有那么容易过关啊。”
徐锐笑道:“他当然明白,满朝文武都明白,但圣上要的不是道理,更不是真相,而是一个下坡的台阶,所以我猜到时候大家都会默契地装聋作哑,合演一出好戏。”
说着,徐锐又向曹公公道:“还有,公公对小子的好意,小子心领了,不过公公大可不必保举小子什么,若有人问起小子,公公有一说一便是。”
曹公公点了点头,一事通而百事通,被徐锐点醒之后他已经想清楚所有关节,自己出身司礼监,而徐锐乃是军中将领,皇帝最为忌讳的便是内外勾结,又何况是内廷与军队?
若他真的向皇帝保举徐锐,那才真是取死之道。
曹公公深深看了徐锐一眼,心中越发看不明白,之前他只以为徐锐在军事一途天赋异禀,现在看来,便是那些老官油子也不见得有他这份政治敏锐。
果然苍天不公,为何独独如此眷顾这个小子?
曹公公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见二人不再反对,徐锐笑道:“二位放心,此番回京只要小心些,过关不难,泾阳一战,我大魏十二卫损失殆尽,眼下正是用人之际,相信属于咱们的时代已经来了,准备好大干一场吧!”
远在千里之外的魏国京师大兴城,此时正笼罩在一场厚厚的阴霾之下,自打泾阳大败的消息传回京城,立刻掀起了轩然大波。
督查院的御史们就好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第一个跳了出来,逮住军事集团一通乱咬,紧接着终于等到机会的文官集团齐齐上阵,极力打压武官势力。
这是一场几乎一边倒的政争,文官集团百花齐放,武官集团步
步退缩。
一日之内,兵部及五军都督府数十位官员一同下野,回家待参,其中不乏兵部尚书、兵部侍郎、五军都督府都督同知、都督佥事这样的高官。
然而,正当文官集团弹冠相庆,打算一鼓作气摧毁武官势力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攻讦没有了舞台,因为有一个人一直没有说话,那便是高高在上的宏威皇帝。
他就像一个画外之人,将所有参合将领们的奏折全部留中不发,只是冷眼旁观着这群跳梁小丑尽情表演。
心思机敏的朝臣们刻意识到皇帝的杀机,纷纷偃旗息鼓,将舞台重新还给了皇帝,可皇帝就是一言不发,不知道在酝酿着什么。
此时沉默地越久,意味着爆发时的威力越大,所有人都明白,他在等,等北武卫回到京城,一切都会有个结果。
就在大兴城中噤若寒蝉,翘首以盼的时候,徐锐与北武卫终于踏上了回京的道路,不知道接下来又会有什么样的腥风血雨等待着他们。
(第一卷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