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轰动了,轰动的原因,是国丈周奎。
茶馆酒肆,此刻都在讨论的,都是国丈周奎要变卖家产的事。
“听说过没有,当朝国丈疯了。不对,是傻了。”
“什么意思,什么疯了又傻了的。我看你才是疯了,人家是国丈,指头缝里掉一点就够你一辈子花的。你操这个闲心,吃饱了撑的么。”
“还真不是这么回事儿,这国丈给朝廷先后捐了一百八十万两银子。国难当头的,到处都在打仗。若没有国丈捐的这些钱,建奴说不定都打进咱们北京城,你我都成亡国奴了。”
“这事我知道,怎么,你的意思是,国丈又要捐?”
“捐个屁啊,国丈怕是早已家产见底了。再怎么有钱,再咱们家财万贯,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这不,国丈府挂出牌子来了,要变卖他家的田产和地铺。”
茶馆内,一胖一瘦二人,在小声的谈论着。胖子一脸神秘,在他们这些草民眼里,那些所谓的‘大人物’话题成了他们最理想的谈资。似乎,周奎的境遇越是倒霉,这胖子越骄傲。
瘦子一双三角眼贼忒嘻嘻,京城不比别的地方,人多嘴杂。他小心翼翼的左右环顾了一下,然后低声问道:“变卖田产,这不是败家子行径么。还要连铺子都卖了,啧啧啧,看来这国丈还真是一心为国啊。难不成,变卖了家财还想捐给朝廷。”
胖子摇摇头:“这个咱就不知道了,唉,老子我就是没钱。不然这国丈在城郊那几块上好的肥田,那还真是可惜了了。”
瘦子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可不是,南大街国丈名下的那几处铺子可都是黄金地段。每年吃租子也花不完,这都变卖了,不知这国丈心里咋个想的。”
古人以地为生,变卖田地除了家逢大难,那就是败家子行径了。无论家境如何落魄,是轻易不能卖地的。卖地,是会被人瞧不起的。
可堂堂国丈就干了,他不但把名下所有的田地都挂牌售卖,就连京城几处上好的商铺也都在寻找着买家。
北京城这个大都市,皇亲国戚遍地走,富商显贵多如狗的地方。周奎的田产和宅子都是上好的肥田和绝佳的地段,是以,他挂出牌子变卖的那一刻,周府立时就热闹了起来。
自从他老周家失了势,周府门前往日热闹的场面早已不在,变成了门可罗雀。如今周家要变卖家产,京城富商显贵们闻风而至,纷纷前来想出高价买下这些产业。
京城从来不乏有钱人,谁都知道这些田产也好商铺也罢,都是稳赚不赔的。国丈挂牌变卖,看来是急着用钱了。
就连几个勋爵也被惊动了,英国公张之极、成国公朱纯臣都亲自来到了府上。
御史曹溶和兵科给事中龚鼎孳也闻风而动,他们都想从周奎这里捞点好处。这些年周奎积攒下来的田产,那可都是好东西。且不说城郊的几百倾土地,可都是靠水的肥地。再旱也旱不着他的地,涝也涝不到。土地肥沃,旱涝保收。
若是买上他几倾,想来不几年就回本了。重要的是,这些肥田可以留给子孙。守着肥田,子子孙孙无穷尽焉。
“我说,国丈人呢,老夫都来了半天了,怎么连他个影子都没看见。”成国公朱纯臣大着嗓子喊道。
这个朱纯臣是个什么玩意儿呢,他不是个玩意儿。
确切的说,成国公朱纯臣,在朱慈烺的死亡黑名单上。将来,此人是要被抄家灭族的。只是眼下朝中动荡,人心不稳,辽东抵御建奴一战,使得朱慈烺本想三个月凑齐一千万两白银的计划暂时搁浅。
暂时朱慈烺抽不出手来对付这些京城巨贪,等自己把其他事宜准备好了之后,他就带着锦衣卫大刀阔斧的先对这些狗官们动手。
朱纯臣,大明朝最后一位成国公。他的祖上就是明成祖朱棣的靖难功臣朱能,朱能早年任燕山中护卫副千户,随燕王征漠北,骁勇善战。他在靖难之役期间夺取北平九门,先后击败耿炳文、李景隆,在灵璧俘虏平安等南军名将,收降十万南军,累功至左军都督府左都督,封成国公,加太子太傅。
朱能死后,成国公爵位一直由他的后代世袭,成国公共世袭九世、十二位,朱纯臣正是最后的那一位,可惜,朱纯臣这个狗官人生中最后结局和他的名字纯臣相差甚远。
万历三十九年,朱纯臣袭爵成国公,崇祯三年十一月加太傅。崇祯九年五月,崇祯帝命朱纯臣总督京营兵马,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崇祯帝对于朱纯臣是非常信任的。
后来闯贼直逼京师,崇祯临死之前下遗诏命成国公朱纯臣统领诸军和辅助太子朱慈烺,以图后举,挽救社稷于危亡。
结果,这个狗东西在闯贼攻破北京城,崇祯皇帝手执三眼枪与数十名太监骑马出东华门,被乱箭所阻,再跑到齐化门,成国公朱纯臣闭门不纳,此时的朱纯臣已经决定另投新主了,他知道明王朝的倾覆只在眼前,自己虽然累世深受皇恩,但抛不下荣华富贵的他绝对不愿意陪着这个亡国之君一起送死。
所以,无论崇祯帝如何呼喊请求,朱纯臣依旧闭门不出,充耳不闻。李自成军一到,这位成国公就立刻献出了齐化门。最终,崇祯帝与太监王承恩登上煤山自缢身亡。
也就是说,当初崇祯皇帝不是不想遁走。就是因为朱纯臣这个畜生,拒不开城门。逼的崇祯皇帝无奈,去了煤山自缢身亡。
这么一个狗东西,朱慈烺岂能容他活到来日。只是成国公毕竟位高权重,若无实据朱慈烺暂时不便动他而已。
相比之下,英国公张之极就好多了,看着有些落井下石的朱纯臣,张之极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我说成国公,咱们还是稍安勿躁些。想来这国丈是遇到了甚事难处,咱们帮不上什么忙,他若是缺钱,先从我这拿些便是,何苦要变卖家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