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婶笑眯眯地,手上托盘中一碗黑漆漆地汤药,向她问好。
这是什么?
回宝莺姐儿的话,这是避子汤。
她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回头开了眼屋里头那张床榻,以及依旧沉睡的男人:我知道了。我······我······你将这汤药端回我屋里吧,我去穿上衣裳就同你回去。
在想什么呢?宝莺不是不愿意喝,她只是觉得,这个地方,这间屋子给了她如此难忘的,安抚的蚀骨欢愉,不想在这饮下这现实的苦药。
宝莺蹑手蹑脚披上了件干净衣袍,在这高先生脸颊上落下一吻。他没醒,只得带着落寞同白婶回到了住处。
她咕嘟嘟将药汤一饮而尽。白婶满意地笑笑,去了隔壁间给她准备热水清理身子。
宝莺姐儿这几天好生休息罢,若是愿意,可以唱唱曲儿弹弹琴。管事的已经将您的牌子挂出去了,等着有客人翻就行。
她点点头,阖上眼,整个人浸入温暖的热汤中。这一回的浴水不再滚烫,多了温柔,只是觉得,好歹老天也是给了些甜头给她的。
可是这甜头,终究也假象罢了。没等来她的第一位客,倒是等来了摧毁她唯一快乐回忆的事实真相。
隔了两天,她早晨起来,打算出屋子晃晃走走,就听见隔壁屋三五成群聚了几个春姐儿,叽里呱啦皱着眉头抱怨。
宝莺想了想,摆出副谄媚笑脸也凑过去。这几人看到是宝莺来,有些诧异,上下打量她一番,对她的问候爱答不理。
唉,也正是的,说是要教新人也就算了,好不容易三五日,都轮不上我们,那人老珠黄的姨婆怎能这么霸道!说话的是一个叫喜荷的姐儿,也算有几分姿色。
就是就是!我都快三月都没去高先生那儿了呢!
她愣住,只听到她们话中格外刺耳的三个字。
为······为什么要去高先生那儿啊?宝莺问道:你们,你们不是都已经呆了好几年的么?既然都不是新人,还有什么必要去高先生那儿学的?
这话音刚落,几个姐儿哈哈大笑,喜荷更是娇目一飞,瞪着宝莺,脸耷拉了下来。
你自己都刚从高先生那儿回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都想去找他?
找他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干那事儿的啦!
这话听在宝莺耳里,变成了尖刺,顿时扎到了她心口。脚不受控制地退后两步,不敢相信她们口中所说。
喜荷瞧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大爽,圈着手,踮起下巴道:你若是不信,现在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艳娘去高先生那儿已经有三五个时辰了,说不定这已经都完事儿一回了呢!
她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扭头快步离开,最后跑到了高先生的院子。还没靠近,就是已经隐约听到那一声更比一声尖的吟哦,自屋内传来。
宝莺就算再听不出这艳娘的声音,都听出了混在其中,她熟悉的男子低吟。同样的声音,同样的人,曾经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说着醉人的情话。
说爱她,天也好,地也罢,只爱她。
屋子的窗半关,接下来映入眼帘的,是她更不想承认的事实:艳娘头发散乱,发髻上的珠钗歪歪斜斜,步摇摆摆,唇上的红脂都晕开,一上一下,那半吊着垂下的奶子虽然看着不坚挺神气,但是也白花花的晃眼。
埋在这半老徐娘胸口的,是他。就像那天吃着她的乳儿一般,吃着艳娘的。
窗里的酣战进行的火热极了,全然没有注意到窗外不远处的寒凉。正上头的欢愉,甚至让他们都放声纵情浪笑着。
不过都是人间一梦。这么残酷的方式,教会她血淋淋的事实:红尘人间,只有欢爱快乐是真实的,其他,不过就是哄人的虚假罢了。
这样的皮肉妓馆中,哪会有真心二字?
她咬着自己的唇,泪全都滑进嘴里。再是看不下去这一幕,落荒而逃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砰地关上门,仿佛还能听到看热闹的春姐她们的嘲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