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子微微一僵,拿着他刚才进来时的话柄说了句:“不过妇人之言,私下论及已是不妥,不敢再加妄论。”
“妥不妥都已经说了,何不讲话说完,正好让我也听听你这妇人之见能说出什么高论来。”胤禛的眼里闪过一丝精明,让苏培盛领着小顺子退出屋去守着。
屋里没了旁人,我也不想跪着卑躬屈膝地与他说话,想着平常无人时也没那么多规矩,索性起身给他和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在另一侧榻上落座,继续道:“其实也没说什么,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的话。”
“从你说老八那件事不会是我做的时候,我就站在屋外,你说了什么,我听的一清二楚,反正该说不该说的都能对一个奴才说了,又何不与我直言。我倒是想听听你觉着这事过后接下来会有什么动静。”胤禛说着话,拿起茶盏看了看里面的白开水,微微皱眉转而放下。
我没想到他在外面站了那么长时间,心道是他恐怕也听到我对康熙那段大不敬的猜测,但他却没有勃然大怒出言斥责,可见他的内心也认同我的猜测,这也说明此事与我想的一样,并非是他所为。
“既然前面的话你都听到了,我索性直言。若说的不妥之处,你且当妇人之见,勿要责怪就是。”看着他点点头,我继续说道:“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与九爷有些往来,也就应该相信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八爷倒台后,九爷绝不会是你下一个对手,至于十爷,我并无过多交集,只是当年见过一二面,从他言行举止来看,是个真心情不拘泥小节的人,看上去没什么大智慧,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企图心。唯独十四爷……”
说到这里我语顿了,只因为胤禵一直对我很好,也很有心,虽然这么多年没有过交集,可是我还是感念他过往有过的情谊,不想在胤禛过多评论,免得让胤禛对他产生痛恨敌对的心理。
“怎么不说下去?”胤禛看出我的犹豫。
“其实我和十四爷并不熟络,虽然曾经因为有人为了陷害而将我与他扯上关系,其实也当真只是泛泛之交,何况我与他相识时,那是他年岁尚浅心性未定,如今这些年过去了,与当年相较有多少变化,这我并不知晓,也就不便妄加评论。他又是你的同胞兄弟,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他的心性如何。”我将这个问题自然而然地推给了他。
“我与老十四虽是同胞手足,可是却还不如老八他们与他亲近”胤禛语气中有些黯然。
原来当年一废太子时,康熙因为张明德的事迁怒八爷胤禩,斥责他心怀不轨,企图谋害废太子胤礽。当时只有胤禟和胤禵敢顶着康熙的怒火替胤禩求情,当时胤禵跪在地上求情,说“皇八子没有此心,臣等愿意保奏他”,康熙原本就在气头上,听到这话更加生气,一急之下竟然拔出佩刀用力朝胤禵砍去。五阿哥胤祺见状不妥急忙冲上去死死抱住康熙,其他诸皇子也跟着赶紧磕头求情才让康熙刀下留了人。可是康熙余怒未消,狠狠地打了胤禟几个大耳光,胤禟的脸都被打肿了,可见康熙那时下手多重,随后又打了胤禵二十大板,让胤禵很久都没办法下床走路。
“可是皇阿玛虽然打了老十四,却只是怪他不该为别人强出头,对他的期望和信任仍然没有变。如今老八倒了,皇阿玛对诸皇子的态度不明,大臣们揣摩着皇阿玛的意思,大多并不看好我,反而将宝押到老十四身上,老九似乎也得了老八的授意在支持老十四,所以老十四的威望也高了起来。你说的没错,老八必然不会就此罢休,如今老九和老十都不是会出手争那个位置的人,眼下我倒是要与我这个亲弟弟争上一争。今个去宫里给德妃娘娘请安,她话里话外也似乎有让我放手相让的意思……”胤禛语气中的落寞听着让人心疼,说到这里时,他话语微顿,突然看着我说了句:“你是不是也觉着我该让?”
“让什么让,又不是件衣裳说让就让,你是傻的吗?”我听出了胤禛话里的试探,心里着实也恼了起来,猛然起身沉声斥道:“在我看来,那位置除了你没有人可担得起。”
“你当真这样想?”胤禛仰头看着我,眼眸清亮中带着惊喜。
“不然你觉着我又该如何作想?”我没好气地质问。
“其实这些日子入夜后我都来过,但是没进来。”胤禛收回眸光,敛眸说道:“虽然知道你与老九是清清白白的,可是有些事搁在心里过不去。”
“竟然过不去,那你今天过来干嘛?”听胤禛说着明知道我是清白的,却因为自己的那点疙疙瘩瘩对我心存芥蒂,我也别扭上。
“其实在我身边除了你,没有一个可以好好说说心里话的人”胤禛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柔情,这句话入耳时让我的心也软了下来。
“眼下我过得挺好,也不想那么快出去,你若想找人说话抽空过来就好。如今年侧福晋有孕,你若不想去别处,钱妹妹那边也就别冷落着……”我缓缓坐下,轻浅说道。
“不必了,近日公务琐碎,都是在前院忙着,偶尔回内院也是在书房歇下。可是心里怎么都放不下你,所以……偶尔来你这里歇歇就好。”胤禛说这话时脸上看不出表情,却让我轻笑出声。
“哪有你这样的,别忘了,我可是戴罪之身,你素来讲究法度严明,可别让人笑话了去。”我故意拿话给他添堵,就为了报复他那天的一耳光。
“脸还疼吗?我知道你心里恼我打你,其实我……”胤禛话说半句,欲言又止。
“不恼了,我知道你有苦衷”依旧是不忍见他这样尴尬为难,叹了口气说:“你想来就来了吧,可是别让人看见,既然有人将那些东西交到你手上,自然乐见我如今的境遇,倘若被她知道你时常过来,恐怕还不知又会生出什么枝节。”
“刚才你说府里送过来的饭食有所不妥,福晋才让小顺子亲自查验后才送来,是哪里出了不妥?”胤禛想起刚才进屋时责问小顺子的话。
“事情过了这么久,无凭无据的,也或许是我多心,总之眼下有小顺子看顾着觉得踏实,你也别责罚他,他跟我这么久,忠心耿耿,虽然在九爷这件事上有所隐瞒,那也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多心才没让他说。虽然他之前是你的人,送来我身边保护我,可是这么久了,他毕竟也是我的奴才,若是不听我的话,我又怎么敢留用着,你说是这个道理不?”我不想在没证据的情况下多提刚开始察觉的一些异状,只是接着话头为小顺子说情。
“罢了,如今你身边也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忠心的奴才,我不会苛责他。我知道你在府里过得不易,眼下我自顾不暇,也护不住你,先这样也好。只是你这里太清苦了些,明个让人送些该有的用度过来,也别亏待了。”胤禛其实也没想责罚小顺子,只是小顺子公然逆了他的命令,若是不给个说法也过不去,听我这样一说也刚好有了台阶,索性卖了人情给我。
“别让人送东西过来,我终究对外来说还是被拘着,你这样做于外人看来不合情理,反正我也用不上,就不必麻烦了。”我拒绝道。
“好吧,总之你有什么需要就让小顺子找苏培盛带个话就是。”胤禛没有强求,留了个余地给我。
最终胤禛还是在我这里歇下一个时辰,二人之间少时的温存却比长久的相伴更加意犹未尽,但他终究不便多留,在众人还未察觉中离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