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我知道你心里恨我,但你这样做就是趁人之危你知道吗!”
邱四虎忍不住喊出了声。不能怪邱四虎急眼,因为陆远的要求的确是有趁火打劫,要一口把永通吞下之嫌,这让邱四虎怎么能不急眼。“乘人之危?说得好。就算我是趁人之危,可也是当面锣对面鼓地跟你们谈。我没跟你们藏着掖着,没背后捅刀子,更没挑拨离间别人的兄弟情义。邱四虎,跟你比起来,我是不是善良多了?”
一句话就把邱四虎说得哑口无言,他抬眼看了看张青山和宗立平,却见这哥俩眼神冷飕飕地看着。,再看彭明理,则是一脸焦急却又欲言又止的表情,邱四虎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可能出了啥事。邱积善毕竟是个阅历丰富的人,通过陆远那不急不缓的语气,不气不恼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已经是胸有成竹,甚至可以说是胜券在握。之所以能坐下来跟他们爷俩商量,完全是给叔侄俩面子。这一点不用怀疑,邱积善只和彭明理对了对眼神,就知道现在永通车队的情况有多糟。彭明理沉稳老练,跟着邱积善这么多年,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事情太多了,邱积善从未见过他像今天这样焦急过。老伙计都这样了,邱积善要是再不明白,这么多年的兄弟岂不是白做了,他呜呜啦啦地对邱四虎连说带比画了一阵。“叔,您是不糊涂啦!”
邱四虎又一次喊了起来。啪。邱积善抄起床头柜上的药盒砸向邱四虎,药盒砸在邱四虎的脑袋上之后掉在了地上。陆远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既不出手阻拦,也不开口相劝。邱四虎喘了半天气才对陆远说:“我叔说,车队的人只要愿意跟着你的,我们不拦着。另外,我们欠了兄弟们一个月的工资,现在没钱给,麻烦你先给垫上。兄弟们都得养家,家里的老婆孩子都等着他们寄钱回去呢,这事耽误不得。这钱,算我们借你的。车辆设备,当初买车的贷款已经还清了,这些重载车一直在工地上运土方,车况不能说好,但也不差。你想要的话,我叔的意思还是那句话,你看着给。咱们都是本乡本土的乡亲,我们在他乡异地遇到难处,求了不少人,可就你一个来了,这情我们爷俩记在心里了。就冲这个,我们爷俩就不能坑你。你师父白爷铁骨铮铮,我邱积善跟他比不了,但我也是条汉子,钱不钱的那都不叫事,就只当是交个朋友。钱是人挣的,只要人在,就不怕挣不着钱。朋友却不好交,尤其是能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的朋友,更是少之又少。陆远,咱爷俩见面共事晚,要是能早个一两年,咱爷俩早就成忘年交了。四虎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就看在他年少无知,再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原谅他吧。”
说到这里,邱四虎哽噎得说不出话来。陆远也不禁有些动容,他再次握住了邱积善的手。“叔,我和四虎之间的事,就是小孩子闹着玩,我没往心里去,您和四虎也别往心里去。至于车和设备,我们昨天已经去过永通车队了。宗立平您认识,县联运数一数二的司机和车队长,他把每辆车都看了,也都试驾过。车队的仓库油料储备我们也都看了,也都做了台账。除此之外,我们还请了律师、会计事务所和公证,主要是对车队的资产进行了评估。当然,甲方负责人我们也请了,这些都是在甲方负责人的见证下进行的。车辆设备我给您这个价,至于人嘛,就让彭副总跟您说吧。”
陆远的话不仅让邱四虎大感震惊,也让邱积善惊讶不已。他倒不是惊讶于陆远的做法,而是因为陆远如此年轻竟能做事如此缜密,如此有条不紊。除此之外,还因为陆远年纪轻轻竟然能做到不为人情所动,仅此一点就让邱积善怀疑,面前的陆远真的是个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吗?陆远给出的价格不高也不低,极为合理,合理到邱积善都无话可说的地步。然而彭明理的话,却让邱积善彻底傻了眼。“邱总,昨天陆总已经到车队了,他告诉兄弟们,愿意留下的,拖欠的工资立马兑现。不愿留下的,不仅给工资还给一笔遣散费,回家还是继续跟永通走完全凭个人意愿。兄弟们,都留下了。”
啥叫树倒猢狲散啊,这就是了。尽管邱积善处心积虑瞒着大家,但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被骗的事早就在车队里传开了。事到如今,邱积善只能怪自己眼瞎心瞎,但对陆远却是一点怨恨都没有。因为他明白,如果他和陆远换个位置,他未必能像陆远那样,都掐住对方的命门了却不下死手,还能坐下来跟对方商量。此刻,邱积善已经心如死灰。他很纳闷,自己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怎么到头来还被个毛头小子掐得死死的,想反击都没任何机会。认了吧,除了认账,还能怎样呢。邱积善连比画带呜啦,邱四虎打起精神充当翻译。“我叔说,就按陆总的意思办。价钱给的公道,我叔没啥意见。给兄弟们的工资,就从这钱里扣吧。陆总啥时候把转让协议拿来,我叔立刻签字。”
“好,那就多谢邱总了。协议我带来了,方便的话就请邱总签字。”
邱积善点了点头,陆远冲宗立平使个眼色,宗立平转身打开病房门,一位西服革履戴着眼镜拎着公文包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邱总,这是陆路通聘请的徐律师,你我之间的协议都是他亲手拟写的,完全符合法律规范。徐律师,请把协议给邱总过目。”
“好的。邱总,这是转让协议,一式三份,请您过目。”
半个小时后,所有的法律手续都已办妥,所有的文书合同都已签字生效。陆远收起了钢笔,伸手握住了邱积善的手。“邱总,您多保重,等我忙完这阵,再去府上看您。合作愉快。”
邱积善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不住地冲着陆远点头。就在陆远想要松手的时候,他的手却比邱积善死死攥住。“邱总,您还有什么事?”
邱积善指着彭明理呜呜啦啦说了一大段。“陆总,我叔说,让我彭叔跟着你。有我彭叔在,车队就能正常运转。而且工地上的事,我彭叔心里最清楚。我叔还说,彭叔是跟着他多年的老兄弟,如今我叔顾不上他了,希望陆总能善待彭叔。”
“哥,我跟你一起回家。”
彭明理哭出了声,也表明了态度。但邱积善却不停地用手抽打着彭明理,陆远并未拦阻,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彭叔,我叔说您上有老下有小,您这顶梁柱要是不行了,一家老小吃啥喝啥呀。您就跟着陆总吧,以后永通行了,您想回来再回来。”
邱四虎说这话的时候,陆远一直盯着邱积善看,而邱积善的眼光从始至终就没离开过陆远。“彭叔,我任命你为陆路通交通运输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山海市填海工程项目负责人。宗立平副总为你的副手,协助你工作。不知彭总,意下如何?”
彭明理一下就愣在原地,邱积善的脸上先是一阵狂喜,随后不停地抽打着彭明理。“我,感谢陆总给我的机会。我,我愿意。”
当彭明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远看到邱积善的表情是放松的,犹如卸下了千钧重担一般。陆远的表情却没任何变化,但他心里却想:“姜还是老的辣,都这时候了,还不忘给我楔钉子,掺沙子。可惜,你已经不是从前的邱子了。你大概没看出来,你的心思在我这不起作用。在我眼里,这只是一笔交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