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姐姐?”
慕云月怔怔的,有些不敢认。
乔晚卿一笑,拔腿过去,正想像小时候那样抱一抱她,瞧见旁边的卫长庚,猛地想起如今两人的身份,抱拳毕恭毕敬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卫长庚抬手免了她的礼,道:“朕今日也只是来侯府上做客,大家都轻松些,不必拘礼。乔将军这几年在南境也辛苦了,好不容易回来,可得好好休息一下。”
余光瞄着旁边还在“簌簌”掉叶子的榕树,他脸色复杂,几次想看口,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乔晚卿倒是一脸坦然,“微臣刚刚回京,听闻世子近年武艺见长,便和世子切磋起来。无意惊扰圣驾,还望陛下恕罪。”
树上的人一听就炸了毛,抖着指头在空中愤愤指点,“明明是你……”
乔晚卿一记眼刀悠悠杀过去。
慕知白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狠狠哆嗦了下,立即把嘴闭成河蚌,一点声儿也不敢往外“吱”。红缨枪已经不震了,树上的叶子却是落得比方才还要多,马上就要秃了。
相识这么久,卫长庚还没见过这么乖觉的慕知白,跟平日在折子上对他张牙舞爪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不怕皇帝,倒是怕一位女将军?
卫长庚暗吸一口气,挑着高低眉,惊讶不已。
慕云月原本也挺吃惊的,等发现将慕知白扔出来的人是乔晚卿,她一下又释然了,甚至还能抽出空闲,拍着卫长庚的肩,淡定安抚他:“没什么奇怪的,他三天两头要被乔姐姐挂起来,有一回还挂到过城外的乱葬岗,吓得他三天没敢出门,一看见青绿色的东西就反胃。”
“……”
“那你父亲母亲就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觉得啊。”慕云月点头,“他们觉得乔姐姐挂得还不够久,应当再多挂两天,最好挂到城门口,还是倒挂的那种,让路过的人都瞧瞧,也好给他紧紧皮,以后做事别再那么毛躁。”
卫长庚:“…………”
慕知白能活到现在,也是挺不容易的。
几人哄闹着进了大门。
慕鸿骞军中有事,还没从校场回来。丹阳郡主则在花厅,和一个身着簇新宝蓝衣裳的妇人说话。
因着南蛮一带的艰苦条件和过往五年的艰辛,妇人眼角眉梢都早早爬上了岁月的痕迹。明明和丹阳郡主年纪相仿,两鬓却已微星。
然一双眼仍旧明亮如初,仿佛暗夜里的一颗星,无论周遭环境多么恶劣,都没法夺走她眼底丝毫光辉。
她是便是乔晚卿的嫡母。
当初乔老将军和两个儿子先后牺牲,乔家子辈就只剩十五岁的乔晚卿,和一个十岁的庶子。外头的亲戚一个个又都不是省油的灯,见他们孤儿寡母,就想以赡养之名,行霸占家产之实。
便是这个弱不禁风、往日连鸡都没杀过的女子,提刀护在姐弟俩面前。
端庄和礼数没法再庇护家人,她也无惧让自己变成世人眼中的“泼妇”,以自己羸弱之躯,为这对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弟撑起一片天。
如今乔家这对姐弟,姐姐成了当世声名显赫的女将军,弟弟不过十五岁年纪,也练就了一身文韬武略,在军营中初露锋芒,都要多亏这位嫡母。
慕云月对她也甚是钦佩,进门后,不等老夫人向她行礼,就先抬手将这些虚礼都免了。
乔老夫人还有些惶恐,直到卫长庚也如此开口,她才在丹阳郡主的搀扶下,忐忑坐回去。
因着慕鸿骞和已故的镇南将军是曾经的战友,有过命的交情,慕、乔两家也成了多年的世交。乔家最艰难的时候,也是靠慕家支撑,方才能一步步走出泥潭。
两家交往也从不忌讳什么,亲得宛如一家人。
在花厅坐了会儿,等慕鸿骞回来,天色也刚好暗下,大家一块围坐着,吃了一顿迟到的年夜饭。等饭毕,男人们去书房商讨政事。女人们则留在花厅,继续闲话家常。
慕云月本想和乔晚卿一道去后院看她耍那套新练成的枪法,自己为她抚琴伴奏,像小时候那样。
乔老夫人却忽然叫住了慕云月,几次欲言又止,许久才道:“皇后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一看便是有求于人。
她一向是个骄傲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向外人开口。当初乔家最艰难的时候,她也是独自咬牙硬挺,直到后来家产都快变卖干净,当真撑不下去,才上汝阳侯府求援。今日能跟自己开口,定也是做了几番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