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风已经带着丝丝的暖意,吹在了亭中少年的身上。
少年白皙却略显苍白的手不时轻捂着嘴咳嗽一声,双膝上的毯子也因为他咳嗽的时候而有一些轻微地撞动。
少年原来坐在一张轮椅上。
黄花木制的椅子,雕刻着四季鲜花,细看便可赞叹手工之精细。
“染尘。”亭外不远处,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师父。”染尘有些惊喜,连忙用手转动着轮椅的轮子调过了头,秋莫远的身影便映入了眼帘,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夹杂着丝丝白发的老者,背着一个药箱,似乎是一个医者?
秋莫远缓步而来:“日子虽已渐暖,你还是要注意不要着凉,注意自己的身体。”
身后的老者负手而来,笑意盎然,声音洪亮:“城主请我看护的,想必是这位小公子了,小公子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染尘立刻拱手对苏成岩弯了弯腰,却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苏成岩似乎发现了染尘的一时窘迫,主动说道:“老夫姓苏。”
“苏老先生。”
秋莫远拍了拍苏成岩的肩膀,笑道:“苏大夫也是在江湖上叫得上名号的大夫,这一次我特地请他回来,就是为了照顾你的。”
“师父真不必为我如此费神的。苏先生一看就是一位悬壶济世的大夫,让他为我一人留在这岂非是他屈才了。”
“我徒聪慧,奈何身体不佳而已,如此为师,怎可不为你寻一良医呢?”
苏成岩甩了甩衣袖:“小公子不必如此忧心,城主于我有救命之恩,答应他前来云中城看护你也是为了还这一份恩情,来,将手伸将出来,让老夫细细看一番。”
此刻坐在轮椅中的少年像是一个被众人关怀的孩子,有些乖巧又不知所措地伸出手,眼神却望向了师父的方向。
秋莫远只是用眼神让他安定下来,却没有开口说任何话。
苏成岩坐在亭中的石凳上,细细把着染尘的脉,眼神有一些微闭,头轻轻地摇晃,似乎在想着些什么。随即又松开手,掀开了染尘身上的毛毯,半蹲下为他检查膝骨的位置。
“苏大夫,小徒的伤势如何?”
似乎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么长,苏成岩终于直起了身,并同时不忘为面前的少年重新盖好双膝上的毛毯。
“城主,小公子的双膝被人打断过数次,如今已然错位,老夫无能为力。”苏成岩叹了一口气。
听到这话,染尘倒是无所谓的笑了笑,倒是想要宽慰苏成岩:“苏先生,双腿之时我早已经有心理准备,苏先生不必如此。”
“但他身上这毒……”苏成岩却沉默了一会儿。
“苏大夫,这其实也是我想请你入城的原因,”秋莫远每次谈到染尘身上的毒,都会少见的露出一丝难过的神情,“我当初带重伤的染尘入城的时候,城中的陈大夫对他无能为力。如今为延缓他的毒性,更是心力枯竭。”
“不错,小公子身上的毒确实是靠药物缓解了不少,但显然已经到达了极限,之后怕是不大管用了。可是两心绵,”说道这三个字的时候,苏成岩更是恼恨的跺了一下脚,“心头血为引的毒药,如此狠毒之物,老夫更是从未见过实物,也实在无破解之法。这种杀人练毒之法,本就是有悖天伦。”
“那苏大夫,可有法子让他能够暂时压制这毒性?”
“老夫尽力吧,”苏成岩不自觉伸手摸了摸染尘的头发,“这孩子长的漂亮,真是舍不得让他就这样死去。江湖中自有无数的隐士高人存在,城主尽可放心派人去寻找,在那之前,小公子就交给老夫来照顾。”
晌午的风从亭中穿堂而过。
让人带苏成岩去休息之后,染尘望着秋莫远,眼中亮晶晶的。
秋莫远在亭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师父,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秋莫远并没有回答染尘的话,反倒是反问了他一个问题,“你入城已经有大半年的光景,你心里的怨恨,可减轻了些?”
当初霹雳门少主惨死,门中设灵整整十日。
最后一日,秋莫远带着伤重的染尘和陈大夫驱车前往了霹雳门。
掀开车帘,远远望向那大朵白花和无数条白锻装饰着的豪华大门,周翰白的心中却浮现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不知是恨,还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