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更深,四处一片静谧,有极轻的脚步声,在长房的小跨院响起,慢慢的离着门扉越来越近。
“吱呀”一声,门扉被打开,内里漆黑一片,来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把高几上的红烛点燃,烛光不过豆大一点,可来人还未来得及转身,就听得背后有清润的声音传来:“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陆二老爷转过身来,就见里间的罗汉榻上,褚洛然赫然在座,气定神闲,像是一直坐在这里等着他出现。
陆宏裕的震惊不过一瞬,片刻沉稳道:“褚大人又为何在这里?”
褚洛然站起身来,将其余几盏红烛都点燃,站在明亮的暖阁里,神色冷峻无双:“陆二老爷既然称呼我一声褚大人,就该明白,我为何会在这里。”
陆宏裕没有了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反而爽朗一笑:“褚大人这样说,在下倒是有些不明白了。”
“陆二老爷很快就会明白。”褚洛然说着,沉声喊道:“把人带进来。”
下一刻,院子里亮起火把,初一押着一个身着海棠紫色襦裙的人,走了进来,待这女子看到陆二老爷后,哭着喊了声:“宏裕!”
陆二老爷的面色阴沉至极,尤其是看到女子身后,有四名衙役的时候。
“褚大人这是何意?在陆某的府中,这样对待陆某的妾室?”陆二老爷站到女子身边,女子一头扑向陆二老爷,不是旁人,正正是前阵子才入府的前户部尚书嫡女张氏,张媛媛。
“下官只是对陆府的人命案子感兴趣,无意冒犯,还请陆二老爷海涵。”褚洛然声音沉稳清冽,却带着股韧劲,让人难以抵抗。
“哦?”陆二老爷伸手拉住张氏,让她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自己也在一旁坐了,神色淡然的整理衣袖道:“怎么?兰姨娘的死,有蹊跷?难道说,兰姨娘不是自尽的?”
陆二老爷话音一落,张氏的面色也安稳下来,温柔乖顺的坐在陆二老爷身边。
褚洛然看着两人这番做派,平和回道:“兰姨娘的确是自尽而死,并无异议。”
陆二老爷露出一种了然的神色,仰着脸说道:“那本官就更不明白,褚大人是为何半夜三更,出现在我陆家内宅的,难道要请了五城兵马司的人过来,分说一二?”
褚洛然并没有被陆二老爷的威严吓到,反而从容淡然的在陆二老爷对面落了座:“若是陆二老爷愿意的话,下官倒也无妨,陆二夫人的案子,陆二老爷想要公诸于众,也是行的。”
陆宏裕冷哼一声,目光森然:“陆家二夫人已经出殡,还请褚大人说话注意些分寸。”
“分寸?”褚洛然轻声重复了一声,冷漠至极:“下官不知,陆二老爷所言的分寸为何物?是说陆二老爷与张家嫡女早有首尾,张家出事,迫不得已成为妾室,而张氏女又不甘心为妾,被撞破奸情,谋害主母一事?”
“褚大人还请慎言,本官虽是户部尚书,但也知道刑部审案,以证据为主,褚大人说出这异想天开的臆测,可有凭证?”陆宏裕面色愈发的阴沉可怕,仿佛只要褚洛然说一句没证据,就要将人扫地出门。
“难道陆二老爷以为,兰姨娘为了替陆二老爷挡罪,自尽而死,这案子就没有凭证了?”褚洛然问道:“又或者,陆二老爷应该说一说,陆二老爷的书房暗室,是怎么通向张氏的落雪院的。”
陆宏裕以为褚洛然有什么凭证,不想竟只是暗道而已。
陆宏裕整理着衣袖,态度散漫道:“张氏为陆某的妾室,陆某的书房通向张氏的院子,又有何不妥?”
褚洛然还未作答,就听得陆念眉清冷的声音越窗而来:“父亲不是与母亲,与祖母说,张氏住在陆家,不过是暂住吗?原来竟是我理解错了,不是张氏暂住,而是张氏的妾室身份,是暂时的吧,父亲不是与我说,这辈子都不会再续娶了吗?”
门扉打开,陆念眉身着家常的浅青色罩衫,连件披风也没套,一个人,孤零零的出现在门前,神色冰冷的看向陆宏裕。
褚洛然凝眉,就见元智站在廊下,同样神色阴郁,想来是元智所用的安神香,对陆念眉失去了效力。
陆宏裕有一瞬的尴尬,也不过是一瞬而已:“眉儿,你怎么来了?”
陆念眉不说话,只盯着陆宏裕瞧。
陆宏裕眼眸微闪说道:“眉儿你误会了,这件事情并不是如同郡王世子说的那样,是兰姨娘害死了你的母亲,兰姨娘对为父一直有情,为父也没想到,兰姨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现在兰姨娘已经畏罪自尽,郡王世子想要做出功绩来,才在这里胡说八道,胡乱攀咬。”
陆念眉面容上带着意味不明的讥讽笑意:“父亲的意思是,兰姨娘是罪有应得的吗?父亲现在是为了张氏,在诋毁死了的兰姨娘?”
陆宏裕身边的张氏,恶狠狠的盯着陆念眉,眼底里尽是毒意,恨不能用目光就杀死陆念眉,陆念眉是个什么东西?以往她都不会看在眼里的乡野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