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去早去晚都能领到肉,犯不着都跟打了鸡血一样。
宋家杀了一头一百五十斤的猪,这在粮食匮乏的年代来说已经算是大猪了。
收拾干净之后还不到一百三十斤,自家留了四十斤请客,剩下的分给社员。
不年不节分猪肉对于半年吃不上一回猪肉的社员来说无异于喜从天降。
去得早就能挑更肥的肉,谁都希望自己排在前面,劳动地方离宋家远的只能企图以过人的冲锋速度拉近差距。
宋家门口摆了两张长条桌,桌子底下有两个大盆,一盆凝好的猪血,一盆内脏。
刘会计系着围裙手拿砍骨刀威风八面地站在桌后,如往常一样准备给社员分肉。
这是作为会计兼出纳的份内活,所以,大家都得看他脸色。
一个小男孩搀着走路颤巍巍的老阿婆走到桌前,还没等他们开口,刘会计脸色一下就拉了下来。
砍骨刀咚咚几声,带着龙骨的肋排肉砍了下来,接着横着刀利索地把肉剔得只剩薄薄一层。
“刘会计,割一点肥肉给我吧…”老阿婆佝偻着背冲他笑得小心翼翼又讨好。
“走走走,你家有什么资格割肥肉。”刘会计不耐烦地挥手,“要不是看你来得早,肉都不给你割。”
往常都是猪下水,哪有什么好肉。
老阿婆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但她还是坚定地站在那满脸堆笑,卑微地举着手里的盆,“我孙媳妇快生了,想吃几块油渣,割一点肥肉给我吧。”
“没有!最多给你一块猪血!”刘会计恼火地伸手把她扯到一边,“别挡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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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什么家庭就敢要肥肉,别的社员能答应吗!
队伍排起了长龙,轮到方淑慧的时候,抱着盆轻轻放在桌上。
哐当一声,又是被剔得没多少肉的带龙骨肋排丢进盆里。
她面色为难地看着一点肥肉也没有的肋排,想起大女儿交代的要一块肥瘦相间的做成山菌子辣椒肉酱给送去卫生院。
小女儿爱吃辣菜,但是在卫生院的伙食肯定得迁就肖东明,伤员的菜不能太辛辣。
她勇敢地把盆往前推了推,指了指猪后腿。
“你算老几?由得你挑?”刘会计的脸色立刻臭得很。
三番两次打了他家的人,有队长护着,他家没辙。
现在还想挑肉?
门也没有!
方淑慧听不见也能从他的嘴型和脸色读出来意思,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那个任人唾骂的阶级敌人了。
她是林玉珠的母亲,是为生产队做出巨大贡献的林玉珠的母亲!
小女儿在镇上劳心劳力,吃不好睡不好还要照顾病人,她今天非要一块好肉不可!
方淑慧难得态度强硬,倔强地指着有肥有瘦的猪后腿。
刘会计的态度比她更强硬,把她扯到一边,继续给别人分肉。
来领猪肉的大多是社员家里的孩子,反正年年都是那样分,大人们来得少。
也有一些妇女,本着能磨尽量磨的精神,死乞白赖地磨着刘会计给割肥一点的肉。
“我说刘会计,你这样可不行,林家现在是有资格分肥肉的,你还是给方婶割一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