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很清楚,自己的父亲已经认输了。
在萧诚将嵬名部连根拔起之后,就彻底地认输了。
如今,曾经在横山之中显赫一时的嵬名部已经灰飞烟灭,族中成年男子死伤惨重,活着的,如今也戴着镣铐在干着苦力,他们能活多久,都是一个问题。当一个族里的成年男丁被消耗殆尽之后,剩下的妇孺、孩童迟早便会成为别人的财产。
如今,这些人也正在为广锐军的屯垦点在拼命地劳作着。
“定边军让我很失望!”萧定挟起一块木柴,放到了火堆之上,抬眼看向苗德。“定边城校阅之时,尚还有近两千人的规模。但昨日,赶到神堂堡的,不过一千三百余人。剩下的,逃回去了。今天,定边城那边报来了他们捉拿的数字,足足五百三十八人。他们这代表着什么,你清楚吗?逃兵,这是逃兵!”
“是属下治军不严!”苗德颤声道。
“你不过一录事参军兼马营正将而已,治军不严这个罪名,还落不到你的头上。”萧定嘿嘿一笑。
“指挥使,家父这段时间身体不好,一直缠绵病榻。”苗德强辩道。
萧定摆了摆手:“不管苗绶是真病也好,假病也罢,我都无意追究了。包括定边军严重缺额,吃空饷的问题,我也不想追究了。”
“这个?”
“苗德,你用不着辩解,马营该是你苗家父子握在手中的精锐了吧,可也只有两百余骑。连一人双马都做不到。一个马营,正额编制是四百骑,剩下人的去了哪里?去躲猫猫了?”萧定的声音逐渐地严厉了起来。
苗德汗出如浆。啪哒啪哒地掉落在火堆之中,化成了一股青烟瞬间消失不见。
萧定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伸手,站在他身后的曹灿立刻便递来了一份文书。
“这是你父亲给安抚使写的解甲归田养老的文书。安抚使给我了,让我看着办!”
“请指挥使开恩!”苗德声音颤抖地道。
马兴将这份文书给了萧定,便意味着将自家父子的生杀大权也交到了萧定的手中。
“苗绶在定边城驻守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萧定缓缓地道:“我也不为己甚,这份请求,我答应了。”
“多谢指挥使大恩大德,末将父子,没齿难忘。”苗德惊喜交加,连连拱手。
“不管是安抚使也好,还是我也罢,都是看在了一个大局的份儿上。”萧定有些厌恶地看了一眼苗德,道:“苗德,你们熟羌的身份救了你,否则以你们犯下的种种事情,任意拎一条出来,都足够砍头的。延安府安抚使门外的街道之上,鲜血可至今还没有清洗干净。”
苗德战战兢兢。
不说别的,单说苗绶联络嵬名部要给广锐军先锋一个下马威的事情,便足够萧定痛下杀手。
不要说没有证据,现在整个嵬名部都落在了广锐军的手中,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萧家兄弟肯定知道了这里头的秘密。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萧定淡淡地道:“这些年来,你们聚敛的财产也足够多了。延安府,京兆府等地,都有大量的产业吧?光是浮财,这些天来,便往京兆府运了多少?可我广锐军初来乍到,万事艰难,做啥事都需要钱,手头紧得很。”
“我苗家愿意为指挥使乐捐一笔款项!”苗德立刻道。
“多少?”萧定看了他一眼。
“十不,二十万贯!”苗德道:“指挥使,家中能凑出来的现钱,就只有这么多了。便是这些钱,只怕也还要家中女眷变卖首饰才能凑齐的。”
二十万贯啊!一个小小的统制官,居然就能拿出二十万贯的现钱!
萧定不由感慨万分,自己当统制的时候,可是穷得叮当响的。
所有的银钱,都变成了士兵们手中的武器,身上的盔甲,嘴里的吃食以及赏金。
“你回去吧,告诉你苗绶,把二十万贯送到神堂堡来后,你们就可以走了,不管你们是去延安府还是京兆府,以后与我再无半分关系。”萧定挥了挥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