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做什么?不就是一个称呼吗!
重锐试了又试,还是喊不出口,心中莫名有股微弱的羞耻,甚至怀疑失忆前的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爱好。
他想了想,咳了一声,强自镇定地开口:“谢锦依。”
屏风后传来一阵哼哼唧唧的嘟囔声,含糊不清,“重锐”两个字倒是喊得清清楚楚,伴随着衣物摩擦的声音,听起来那小姑娘应该是躺在了榻上,很可能还睡着了。
重锐想到谢锦依早上在城门下时的模样,也猜到她累得够呛,于是没再出声。等到屏风后的人重新睡熟后,他才无声地把脸探进去,心中还念念有词:看一眼,就只看一眼。
只是一抬眼,他就看见了榻上的少女。
小姑娘大概不是从一开始就直接倒头就睡的,因为她双膝以下都还垂在榻边,春寒料峭的也没盖被子,却还是睡得很香。
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此时闭了起来,睫毛弯弯,像一双停歇的黑蝴蝶,不时随着微颤的眼皮抖动。
这是做梦的征兆,也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那双花瓣般的双唇微微翘着,让人看了也不由自主跟着笑起来。
明明城外兵荒马乱,城中也人人自危,可此时此刻,在这一方小天地间,重锐却神奇地感到安宁。
重锐回过神,忽然莫名有点心虚,看到那不远处的被子时,眼神微亮,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个理由:他来看一看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起码发现了这小姑娘都不盖被子!
这怎么行呢?睡觉得盖被子才对,不然着凉了怎么办!
男人越想越觉得自己来对了,甚至还自己认同自己地点了点头,然后屏气凝息,悄无声响地走到榻边,扯过被子。
小姑娘手里还拿着笔,另一只手还夹着个小本子,看样子刚才是一边躺着一边写。
重锐轻轻地将笔取出来,又抽掉她手中的小本本。不过一瞥眼的功夫,他看到了一眼写得密密麻麻的内页。
男人微微一愣,脸上飞快地翻过惊讶的神色。
他以为,郑以堃让这小姑娘观察和记录他的病情,不过是找借口让她留下。现在看来,她竟然写了这么多,那刚才得是多认真地在观察他。
听说之前千机铁骑退入山谷时,她就是帮着诸葛川那小子一起处理伤员,大概也跟着学了点医术,然后刚才还真用上了?
重锐无声地叹了口气:唉,小公主其实也是很努力了,吃了那么多苦,也不跟他抱怨一句。
这样憋在心里可不好,这小姑娘其实可以任性一点点的。
他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告诉她:其实他脾气也没那么差,虽然他从来不惯着其他人,但她一个小姑娘,他还是受得住的,不会因为她哭就将她丢出帅帐去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重锐的目光又落到小本子的封皮上。
失忆已经给他带来不少麻烦,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当初荀少琛那一箭还淬了毒,听秦正威等人说,当初郑以堃在救治他的时候,好几次都已经摸不到脉搏了。
在他挺过来后,郑以堃为了让他尽快恢复,给他用了不少猛药,所以他才能这么短时间内重新站起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接下来的战事需得速战速决,因为于他于燕军来说,都拖不得。
这小公主记了这么多,是他的身体又出现什么问题了么?重锐微微眯了眯眼,决定打开看一下,想着若是情况有变,他也要跟着调整计划才是。
于是重锐在给谢锦依盖上被子后,先是再看她一眼,确定她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然后就打开了小本子——
【三月初九早:抵达白沙城,终于见到重锐,但是这厮戴了个丑面具,还不理我,我怀疑他在面具后面还瞪着我。注:根据他后面的表现,一定是瞪了,还腹诽我。】
重锐嘴角一抽:“……”
天地良心,他不是,他没有,她这是连审问都没有就直接给他定罪了。
【三月初九午后:去军营把证据交给重锐,但是这厮竟然凶我!他凶我!他还不让我碰到他。注:等他以后想起事情来了,此处罚他一个月不许亲我,一个月不许到榻上来,枕边的位置给麦芽。】
重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眉心。
【三月初九午后:重锐终于摘下面具了,很好,没有破相,但他忘事之后小气得很,不让我多看,与我说话时总是凶巴巴。注:等有空时,找赵无双做个轻薄的面具,等重锐想起事情后,我就戴着面具不要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