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陈锦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女人,那个在人群中无比冷静的女人,是如何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举起手里的枪,连续枪杀了他们好几个兄弟的。
没有一点犹豫,眼神里云淡风轻,仿佛数条人命对她来说不过转眼间的射击靶子,异于常人的心狠手辣。
黑道上没有对与错,只有强与弱。
他们输了,那么无论什么结果,都得承担。
这是规矩,这是定论,无人阻止,无人妄敢插手。
录像播放完毕,屏幕里一片黑暗,没有光芒,只有地面上流淌的水滴声,不知是否鲜红,汇成一条血河。
这是杀戮,这是活生生的杀戮。
舒然蹲着身子捂着嘴,害怕惊恐的眼泪从眼眶中汹涌流出,她连呼吸都不敢,腿软的一动不敢动。
“少夫人。”
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声音很小,可却足以在这诺大的酒窖室里清楚的听到。
几乎是迅雷掩耳之势,陈锦看见秦现神色大变,以极快的速度往楼梯口走,他心里暗叫一声糟糕了。
舒然本来还呆滞在原地,被阿唱一唤,地窖下的脚步声一响,她整个人瞬间都清醒过来,慌不择路地起身欲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看见秦现爬上来了,踩着楼梯,一步,两步,三步,浑身阴冷的气息朝她直直压过来。
舒然不知道自己那一刻脑子里混乱成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自己脸上神色极度惊恐,像是受惊的小兔,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她只知道,她当时只有一个念头。
跑。
她要离开这里,她要跑,她害怕。
她好怕,她不喜欢这样的秦现。
她讨厌他眼神里带着嗜血的晦暗,她讨厌他浑身压迫性的气息,她讨厌他那么残忍,那么血腥,那么暴力。
这不是她的秦现,他不是这个样子的。
看见她脸上害怕地近乎惊慌失措的眼神,秦现的心一揪,突然间像被什么堵住,沉闷地令人烦躁。
阿唱就站在舒然的后面,他看见秦现黑沉地双眸,直直向他剜来的时候,吓得浑身发抖,当即就跪下认错了,“秦少对不起,是我没拦住少夫人。”
他气得咬牙切齿,抑制住心里翻腾的欲杀人的意念,恶狠狠地道:“滚出去。”
如果不是舒然还在场,秦现真的不保证自己是不是会杀了他们以解气。
阿唱几乎是慌忙而逃的,他以最快的速度从他们眼前消失,到门口时还顺带捎走了那个一脸懵然不知自己犯了大错,惹怒了阎王的人。
时间就在几分钟内,几分钟前她兴致盎然地来寻秦现,几分钟后她带着无尽害怕躲避秦现。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朝她走过来,眼神似安抚似温柔似缱倦,本该觉得安心的舒然,脑子里却只翻涌着刚才屏幕里的一双双眼睛,绝望,害怕,惊悚,搅得她思绪混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别过来。”她对着秦现说。
终于,她还是无法告诉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切都是假的。
她不行,对不起,她做不到。
她捂着嘴,眼泪一颗颗掉下来,是害怕,是失望,是措不及防。
好陌生。
就像回到一开始一样。
好陌生。
她不了解他,她根本一点都不了解他。
她当时,在车上,问过阿唱,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阿唱没有回答。
可是她今天得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