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危险的世间活成这样,确实是有些惭愧的啊。为什么要惭愧?
我蜷缩着身体半埋一处沙漠小坡边,冷风吹,吹起沙子盖在我的身上。冰冷的沙子,流在我的面上,我的腿上,身上。痒痒的,很冷。
我闭上了眼,全身冷的颤抖。我的胸口很痛。我曲着腿贴在肚上,用手用力抱着腿。颤抖的世界。
我开始想念我在方明学院的日子。虽然孤独寂寞,但是温暖。我拥有一间独立的房间,我能自由的修炼。那个房间现在一定被别的人给占有了吧。那间房间,会想念我吗?我想念千药园。千药园想我吗?千药园已经死了……
我最想念方明学院和千药园。不冷,不饿,自由的呆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迷迷糊糊之种,我造了一个梦。好模糊的梦。梦醒后,还是黑暗和饥渴与冷。
方才的梦使我忆起了她——那个骑雪猪的少女。或许是我造化了的她,虚想中爱秤平平的美好的她。嬉笑,蹦跶。于无人路两人。嬉笑。蹦跶。
闻听死前人忆梦多。大抵一生,究极是梦的追寻。忽之生死两头,连接的唯有一坨‘识’。此‘识’于实虚内创造,安身。待死之时,转变,便是搬家了。
‘识’不断掺合不同的见闻。创造的对象不断变化。‘识’‘识’相撞之时,俱先自造了对方之‘识’。而‘识’本习惯了寂寞。两‘识’在各造中渐造渐异。
……
重复往忆,我拾得几场感觉。这感觉大致有几分类别,不出羞悔、感怀、淡漠、虚无。这些感觉带着虚幻的面具逐相嬉耍。摸不实,看不真。
寄托于记忆的姿态而进行存在的过往经验,连贯成为你自身:变化才能维持你存在。
知、识。情、感。
从天落水,从天洒光。从风中拾冷与温。并没有特别的面容浮现,但有很多有趣的面相换来换去。我盯着这些面容,造成了快乐的感觉。撇下快乐的时限。为了某种目的,因为其存在受了太多影响。如白光掠过黑影,化作一种短暂的感觉。
那感觉逐渐扎稳根茎,在灵魂深处。被寂寞滋养。被孤独教育。
不过许多时间,那感觉渐渐淡去。执念慢慢被时间消噬。化作记忆之海中的一滴难得被拾起的海水。
两根黑吵了起来,三块石头相扶石生路。石屑幻作另一种姿态,继续某个事件展放存在。
三行人相伴欢笑。撑着蓝白相间的雨伞隔绝被引力牵扯的冷凉的雨水。滴滴答、滴滴答、又滴滴答。几辆汽车内的石油爆能量,造出的轰鸣音掺进无数滴答声中跳舞。
三片黄叶与五片绿叶从生养它们的母亲在时间的进行中渐渐作别距离。七公分,十二公分,八十九公分。距离的意义只表现在感觉内。快乐与痛苦,在情感的寄托中挥,挥,又挥。
水的味道很好。口渴时,更好。我把我埋入水中,喝了太多了,我已尝不出美好。梦里,我喝了好多水。
这个世界真冷啊。
嗯啊。这个世界真冷,不是假若梦的幻觉。是从被名作真实境地获取的感觉。我此刻的感觉,加上此刻之前。哦,还有困觉,困意浓浓,不愿睁眼脱梦。我强迫我睁了眼,动了身,脱离了浸身回忆的温暖……
淡蓝掺和浅灰和极淡的橘黄,还有抹了一层淡墨绿的鱼肚白所组合的天空充满了我的眼。直击我的心腔,注入一股言不明的感觉。空洞,我能确定几分。
天,居然渐亮了。
我现在呼吸着。我需要不断向外界获取维持生存的氧气、能量才能活下去。不断的,一直的。我有些厌倦了。
我厌倦了。
渐亮的天,我几乎被沙子全埋在沙子里。我在思想很多。我的脑中产生了好多画面。我对于这个世界,对于我的存在的理解的画面:
风兮拂,于空带气。柳倾水波荡。云飘明显眼。石落天涯,万层波。眉堆眼低,泥搅天。草木静枯荣。日立万数,生生息息。
某个时空,不是现在。一只蚂蚁的上空有一只苍蝇飞过。一粒尘土在空中飞扬。一片树叶被其他生命吞入肚。一个人在看天。时间之前的画面。地球又转了一圈。谁的意识又被各种感知拂晓。我摸了摸我的头。
存在于时间之外的画面。我也可以存在于时间之外么?若是这样,永生岂不是一副永远没有变化的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