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形,看去石质坚硬如铁,与别处山石迥乎不同,常年风潮侵袭,剥蚀之痕密如鳞片,但甚整齐。sangbook寒霜甚多,到处密布。柳春不知那是积年寒精所积,见是粒粒圆整,翠墨晶莹,映着口外积雪,闪闪生光,觉着可爱好玩,略动童心,试用手摸,以为这类霜气积成的微物自必随手而落,不料那霜粒紧附壁上,比铁还坚,尤其冷不可当,手戴皮套还觉奇冷浸骨,宛如切割,要是空手,再无神功防寒,手指直非冻落不可,才知果然厉害,吓了一跳。等把洞径走完,地势也自展开,但不甚大,只有十多丈宽广,成半个葫芦形,两边冰崖环抱,其高际夭,上面灰蒙蒙笼着一片寒雾,仰望不见崖顶,地势也颇平坦,只是满布先前所见霜粒,人行其上,冻得脚底生疼。此外并未有什冰雪影子,一眼望过去,昏沉沉的,也不是雾,离身一丈以外便不能见,幽寂阴森,宛如鬼域,那冷更是出奇。
三人对于防寒的皮衣面具虽然早有准备,又均练就神功,或服灵丹,一路运气前行,仍是冷不可当。因身急抖,齿牙皆战,先没想到即此前段,已非生物所能生活,如非神功灵丹之力,走完谷径已自倒毙,再往前行,除似三人这样,还能勉强通行,否则就有法术护身,也失灵效,非死不可了。三人年轻好强,奇冷原在意中,并未觉异,因知一到,人口进洞,便人禁地,恐犯禁忌,惊动怪徒作梗,又知速行不宜,均未开口问答,一味贾勇,勉力前行。走了一段,方觉出越往前越难走,明是一片平地,但是奇冷之外,另具一种潜在压力,步法稍快,便被迫得气透不转,因是身痛如割,寒气攻心,似被埋浸冰雪之中,血髓皆要冻凝神气。总算纯阳之体,功夫又纯,一有警兆立即站定,强行振作,把气机调匀,使阳和之气流转全身,然后再进。可是再往前去,脚底越发沉重,想走快些也办不到了。除柳春曾服小还丹,所练神功又是峨眉心法,比较稍好。丁、梁二人均是两三次遇险,几乎冻倒,知道当时一个支持不住,心灵失驭,微一迷忽,身子立时僵卧而死,哪里还敢大意!三人原是并肩抱臂而行,互相防护,柳春居中,丁良在右,走上一段,便略歇息缓气再进。
正走之间,丁良暗忖:寒潮未起之前尚有这等厉害,听草衣道长口气,好似还有数日耽延,等师父到来才竟全功,这数日中要连经过好几次寒潮侵袭,怎能禁受?死活无关,此行关系太大,误事怎好!心中一急,忙一拉柳春,三人同时立定,就着缓气之便,先把纯阳运足,俟身冷稍减,然后凑向柳春耳旁问道:“柳师兄你功夫较好,可受得住这冷么?”连问数声。柳春也把头凑近,看着自己,就见面具里面嘴在乱动,一点也听不出,初意彼此语声太低之故,试把声音逐渐提高,仍是无用,连自己所说也不闻一字,才知声一出口便为寒气冻凝,多高声音也听不出。柳春也自觉察,方各失惊住口。所戴又温又软、用天山特产灵雀窠特制的皮套面具本早冻成硬壳,套在头上已是难受,近口鼻处早该结冰,因三人灵慧,知道皮套特制,专为此行之用,由头笼下,连头上皮领直笼到前胸,更有皮带紧系双肩,以防寒侵口鼻,通没透气之处,入口发觉奇冷,便用神功,使本身纯阳真气,在体内循环流转。有时立定缓气,也只做调和功夫,不令热气由口鼻透出,就这样,皮套已是又冷又硬,如非内外功均得真传,换个常人,脸早割破。
这一说话,热气随口喷出,立被冻凝成冰,坚附面具里层之上,虽然极薄一片,但是其坚如铁,休想碎落,同时身又颤抖僵痛起来。这一惊真非小可,不敢冒失伸手,只得重运神功稳住头部,不令与面具摩擦,耐着心性再走。
前行不远,忽见地下倒着两人,看神气似是两个十六八岁道童,死时身形并未弯屈,不知怎的,竟会缩成二三尺长短。内中一个背着一个尺许长的朱红葫芦,已被冻裂两半,身上玄霜布满。前面还有一人,背向自己,手持一剑,当路而立,身形也不甚高,恐是怪徒和敌党,又未见怎动作,试探着过去一看,乃是一个道装少年,另一手还持有一片上绘火焰的黄麻布符篆,嘴上突起一截寸许长的空心冰段,五官俱缩,连人带剑均作前扑之势,神态丑怪可怕,已然倒毙。
丁良看出那剑宛如一泓秋水,精光四射,少年通身玄霜坚冰布满,头部更多,剑独晶莹放光,连剑柄通没一点微暇,知是神物利器。暗忖:师父剑术早成,只为当年对敌将剑失去,至今物色不到一口好剑。这厮想非良善,何不向主人祝告说几句,试探着将剑取下,献与师父,也不在教养深恩。心念一动,忙把柳、梁二人止住,先朝主人恭身默念:“弟子丁良为报师恩,欲取此剑献师。如蒙允许,感谢不尽。宝山奇冷难当,弟子等三人除略能耐寒外,毫无办法,为防冻倒,不敢跪拜,并望大度包容。如不获允,弟子取剑时,敬乞稍现警兆,便当知难而退,不敢强求。”说罢走近少年身侧,以为少年紧握剑柄,手冻甚坚,自己又不敢妄摘手套,取必费事,主人允否也尚难知。初意不过一试,哪知手刚拿着剑柄,似有碧色光影一闪,少年所持符箓忽发烈火,冒起丈许高下一幢,身上立为一暖。
三人原是联肩进止,始终不曾分开,发生意外,全都大惊,刚刚纵避一旁,随听有人叹道:“我此来曾打招呼,礼已尽到,依然如此狠毒固执!纵令今日拼你不过,我炼就三尸元神,终能遁走。我师徒早晚必复此仇。”跟着一声“哈哈”,语声就在少年近身之处。少年口被冰封,此外并不见人,笑声却远,像是老年人所发。那幢火光仍罩在少年身上未灭,光中现出三个赤身小人,与少年形貌相似,正在火中冲突挣扎,神情惶遽已极,无如被火围紧,冲逃不出,晃眼由浓而淡,逐渐消灭无迹。全境本是暗沉沉似雾非雾的寒雾飞浮,静得一点风也没有,火光一现,立化作无数大片灰白色的寒云冷雾,狂涛云崩,疾如奔马,往四外涌去。三人身上立时温暖了许多,那口宝剑,也被丁良容容易易在退避时顺手取下。人影一灭,火光一闪不见。
三人细一寻思所说口气,少年必是旁门道术之士,不知以何渊源来向主人求情,往风穴中取那灵药藏珍。主人未允,自恃邪法异宝冒失入内,不料犯了禁忌,连遭失挫,不合负气口发狂言,未及以全力相拼,先为寒潮所杀。那些话便是少年所说,被寒气冻凝在此。火光一起将寒气融化,重又发声,先禁少年三尸元神也吃化去。想到这里,丁良顿触灵机,重又躬身求告道:“多谢主人恩兄赐此宝剑,感谢不尽,请连剑匣一同赐下吧。”说时语声清朗,与先前迥乎不同,面具内薄冰也自融化,只是稍微有点湿阴阴的。丁良说完了话重又向前,见少年火灭之后,仍是原形立在当地,剑匣也悬腰间,身上玄霜已然化净,再见四外散去的寒云冷雾,正往当地缓缓涌来,寒意渐生。料知一会便复原状,想早把剑匣取下佩好,伸手一摘,用力稍猛,无心中碰了少年一下。死尸着手立似崩雪般散成一摊碎粉,寒气也渐逼人而来。
柳、梁二人自然代他喜幸,方各运气,待要上路,偶一回看,身后驰来两个小和尚,都光着头赤着上身,胸背均画有符篆,另外画着大小火焰,左右两手各有一个“火”字。
一个头上钉着三枝寸许长的小金叉,扬手急驰而来,其行如飞,转瞬临近,明见三人在前,竟如无睹,一味猛进疾驰。三人见他来势凶横,貌相狞恶,一行缓步而进尚难耐冷,他却赤身急驰,又是那等诡异神态,知是邪教一流,主人例规,虽不容人放肆,在此伤人,事终难测,万一发难,不会法术,仍要吃这现亏,不等到达,忙自避让,往旁一闪,让他过去,内中一个跑得最快,势子最猛,两下相隔约有三丈,刚越向三人前面两丈远近,微闻一声“哈哈”,忽然翻身跌倒,紧跟着双手紧抱胸前,作出狂笑之状,也未立起,也未再听笑声,晃眼身子僵缩,不再动弹。
前人一倒,后一小和尚似知不妙,一面伸手向来路挥了一下,回头把口张了几张,未闻语声,一面赶向前去,右手往胸前一按,往外一扬,立有一片火云飞出。前人已自僵死,火云眼看盖将上去,倏地隐灭。小和尚见状大惊,不敢再进,又不愿退,双手向胸背等处连拍带按,立发烈火笼罩全身。待了一会见他无异,又试探着前进,一面怒目侧视三人,咬牙切齿,好似愤怒已极。
三人料他误认自己是主人门下,心疑前人为己所杀,方自暗中戒备,防他发难。果然小和尚走近死人身前低头看了看,面色越发狞恶,横眉往上一竖,伸手一指,额上所钉三叉,立化为三溜焰形血光飞起。三人知道邪法难当,方自着忙。飞叉血光本向三人飞射,不知怎的倏地拨头往前面暗影中电射而去,一闪不见。小和尚见状惶急,正在扬手连招,想要将叉收回,忽然将嘴一裂,仍作狂笑之状,倒地僵死。
三人看出前行处境越凶险,所有来人,多在这前面丈内送命,好似暗中设有禁制埋伏,又无后退之理,天气又复了原状,说话已不能出声听闻,料知前行更冷,俱各提心吊胆,试探着缓步前进。哪知走出十来丈,毫无警兆发生,路上僵毙的死尸却不下十余具之多,有的龇牙咧嘴仰翻地上,有的扬手作势,挺立无异木偶,身子五官多半暴缩,口却作出狂笑之状,形态各殊,备诸丑怪,均是少年幼童,无一成年人。
三人顺路走去,前途昏暗,一眼望不到底。天气越冷,步履也更沉重,行动艰难,逼得时走时歇,天色分不出早晚,老是那愁惨阴冷,不见日影天光,也没有风。回头来路,一样迷蒙,只记路是直的,初进时,两崖怀抱并不甚宽,此时四外全看不远。柳、梁二人已走得十分疲乏,算不出走了多少里路,记得入口日色当在辰已之间,照此情形,至少未未申初,午潮当已过去,虽比子夜潮相去悬殊,但是午潮势缓而浓,自吐自吞,到口即自收回,不似子潮外发,人与相遇如何能当?怎未觉得便已过去?照日前经历,除身疲力乏外,冷还可当,但盼早入风穴,不要加冷,能在寒潮发动以前成功,便是天幸。又想苏道长嘱令先来,陆萍等二十九起身,必在这里留上数日,正不知如何禁受!
三人差不多的心思,各自猜疑,却不想身心疲乏,正是寒毒潜侵,渐渐昏然欲睡,倒地便难活命。总算五行有救,福缘巧合。眼看危机萌生之际,四明虽然未练神功,一则平日所练也是五老子弟各自秘传的峨眉口诀,用功又勤,根基已固,禀性又好,这三月来再一加功练习,越发精进,本来耐冷还差,幸在往塔平湖路上巧遇峨眉剑仙商风子,福至心灵,看出异人,礼拜求援,得了一粒灵丹,并可保得七日寒毒不侵,在短时日内,反比柳、丁二人还能耐冷,时正生出灵效。看出二人疲乏,愁容满面,暗忖:二人俱都练就少阳神功,怎会如此力乏神散,还不如我?莫是中了寒毒,却非小可!有心警告,令其振作,无如彼此说话全听不出,头被面具套住,只眼前两方密嵌的风镜,暗影昏茫中,景物自看不真,急得无法,忙将二人止住,用手连扯连推,朝头上各拍了两下,然后挺胸作出昂藏之状。
柳、丁二人已是神倦欲眠,虽然真气尚在运用未断,已不似先前精纯自如,本均机智灵敏,见状立即警觉,忙自振作,加功运用,方始发现身已冷如冰雪,先前竟不自知,不敢冒失再进,立在当地,直到气机重又精纯,充沛全身,精力重振,方始上路。这时精神虽然好些,可是走了一段又有倦意,总算先已警觉此是危机,一见不好便互相戒备,才未受害。
第一二回 黑飓肆狂威 邪火无功归大化 玄冰森冷煜 阴雷一击奏殊功
三人由昨夜起一路奔驰跋涉,水米不沾,又在当地冒着奇寒走了一整天,这时天已戌未亥初,外间早已入夜,仗着少年气盛,资禀又好,一见寒气压力太大,步履艰难,比起平时行路要慢十倍,峪中天时不辨早暮,惟恐到晚误事,面具不能摘下,虽然腹饥,也没法取食,准备走到地头再作计较。又走一阵,眼看前路迷茫,老是一眼望不到底,算计天时必已不早,万一到时寒潮发动,岂不白送性命!正自互相愁急,忽见前面似乎有雾,越往前雾气越浓,一会便走人雾中,觉着冷气减了许多。三人不知那是寒潮将起以前景象,一路平坦,并无阻碍,已然走惯,又见寒气压力全都减退好多,不似先前又冷又吃力,身略松快,正准备再走一段,如无警兆,便乘这冷气减小时取出于粮吃饱再走。不料前面不远,脚底便是风穴,走着走着,雾气越浓,不能相见。柳春见大家脚底加快,想起小时雾中行路,曾经跌伤过一次,浓雾迷路,知道前面是什境地?万一风穴就在对面,或是有什危碍,这等走法岂不撞上?正想手拉左右二人将势子改缓,试探前进,倏地脚底一虚,三人倒有两个踏空,柳春也被带落下去。
那风穴深达二十多丈,由上而下,势绝陡斜,满是玄色坚冰,滑溜已极,一任三人身法轻灵,骤出意外也难挽救,幸而临变机警,正对穴口这面势稍倾斜,一觉不好,互相提气稳住身形,往后面冰壁一仰,依然连肩把臂顺壁而下。滑落才只一半,就这瞬息之间,浓雾忽退,眼前景物历历可辨,除寒冷未增外,又回复了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