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鹏并不知道自己给陈胜背了锅,就算知道了,心中也顶多不爽而已。他和里佐鸠早就势同水火了,有没有敲诈酒肉,并不会影响今天的结果。
“大兄······俺疼······”
一声痛苦的沉吟传来,打破了张鹏的沉思。
硕此时正躺在席子上,哼哼呀呀地道:“大兄,俺是不是要死喽?”
张鹏习惯性地抬手就要打,可举在半空又马上收回,只道:“休要胡言乱语,咱们还没享受富贵,怎能轻易死?”
他检查了一遍硕身上的伤口,大部分是瘀伤,由拳脚所致。皮外伤只有零星几处口子,该是被鞭子抽打留下的。这厮只是喊痛,却没有吐血,说明应该没有内伤,只需将养些时日便可痊愈了。
平日里硕逞凶斗狠,和谁都想比试两下,结果挨了一顿打反倒老实下来。仿佛一下子成长了许多,硕侧过头问道:“大兄,汝还欲与亭长争斗么?”
张鹏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尽量用坚定的语气道:“弟放心吧,为兄决计要替你出这口恶气。此仇不报,吾便不当人子!”此话说出口,他倒觉得这是在给自己打气。
“唉······”
要是平时,硕肯定会说报仇俺要亲自动手,但现在却化作一声长叹,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眼见如此情形,张鹏也没有再多言语,他拍了拍前者的肩膀,让其安心躺着不要乱动,自己则走到舍外院中,低头不语。
就在他正垂头丧气的时候,一个人孤身从院外走了进来。张鹏一看,竟然是被叫做狱掾的上吏平来了!
连忙上前稽首见礼,张鹏道:“小子见过上吏!”
平让张鹏起来,问道:“你那义弟如何了?”
张鹏答道:“托上吏的福,那小子皮糙肉厚,只是小伤,并不碍事。”说着再拜道:“上吏公务繁忙,还劳心吾兄弟二人,实在高义。如此大恩,小子没齿不忘。”
他心中明白,今日若不是狱掾平及时出手,让鸮忌惮而没有胡为,自己少不了也要落得个和硕一般的下场。不!只会比硕更惨才对。
平笑了笑,说:“吾觉得汝乃是一趣人。初见时汝当众箕坐哭骂,状若疯妇;后来又听汝讲述前因后果,却又思维缜密、口齿清晰。如此特点集于一身,真是咄咄怪事!”
张鹏面色一红,在前世有他这种演技的农村里多的是。他并非是对乡下人有所偏见,而是同样乡村出身的经历让其见惯了这种伎俩。今日有样学样,看来效果不错!
张鹏刚要找理由解释,平却伸手止住,道:“闲话少说,汝虽失牛,该是苦主。但擅离职守,将饲牛之事托付他人,安律当赀!”
见前者一听要被罚钱就绿了脸色,平温和笑道:“不过县丞言说汝极善为饲牛,欲有大功于本县,故而额外开恩,让如还家思过,精心饲牛,无须留在官舍中。待到三日后庭审之日,按时到县内即可!”
“什么?”张鹏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这不就是后世躲避蹲牢房最有效的手段——保外就医么?”
他顿时兴高采烈起来,追问道:“敢问上吏,吾之义弟何如?”
平道:“且将他关押在此处。”
“诺!”张鹏顾不上其他,立刻道谢起来。他明白对方将硕安置在此已经担了很大的风险,更是对硕的一种保护。若是将身体不佳的硕关进牢房,那无异于让其自生自灭,永远也不能见到天日了。
“田啬夫牟曾许自己三天时间,如今狱掾亲自放自己走,也是给出了三天的期限,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呢?
不管怎么样,只要有了这三天的时间,张鹏就有很大可能找到其他线索,自证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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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门口处,张鹏独自一人走了出来。站在城门洞外,抬起头看着两丈有余夯土城墙,正碰上一双熟悉的眼神,让他紧紧地握紧了拳头。
只见鸮此时就站立在城头,两人四目相对,敌意仿佛要从身体里溢出来似的。当得知硕被收押在内官舍内,而最可恶的鹏也仅仅是被判回家思过,鸮便敏锐地察觉到,事情可能并不简单。
似是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慢慢将自己包围,思之再三,却还是没有头绪。等他从短暂的失神中反应过来,再看城墙下面,早已经不见了士伍鹏的身影。
恨一个人恨得牙根痒痒,却干不掉对方,这种滋味儿太让人难受了。张鹏怕再和鸮对视下去,自己会控制不住真的与其拼命,所以干脆眼不见为净,转身离开了。
在回翠花乡丰牛里的路上,行人并不是很多。因为心中装着满满的事情,张鹏对周围的感知都下降了许多。直到有人从后面拍了他的肩膀,张鹏才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义弟陈胜!
“大兄!”陈胜关切地问道:“涉在很远处便唤大兄了,你只是充耳不闻,低头赶路,怎地,莫不是那新上任的亭长寻仇了?”
“弟怎么知道?”失牛不过是今天才发生没多久的事情,为何陈胜会知道内情?于是,张鹏连忙问起。
只见陈胜得意地笑了笑,说:“弟喜好侠士,故而常与县中的游侠们往来。今天俺正与几人闲聊,无疑中得到了消息,便连忙寻你。”
“弟可知是谁盗牛?”张鹏急切问道。
“大兄问得好,盗牛的乃是本县一个落魄的游侠,他不知收了何人的雇佣,竟敢在您手上盗牛。”
“哈哈!”张鹏突然大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涉,你只管说盗牛者是谁,俺要捉其送官!”
没料到陈胜却是摇头:“俺与其并不相识,不过那厮最善偷盗,经常出没于县中市井。大兄若是有意擒住此獠,涉定助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