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声打脸,那人哭丧道:“哪来的什么贼人,眼看入秋了,林子中还这么多蚊蝇。若是真等一夜,俺怕是要被吸个干净。”
为首的人没再出言呵斥,片刻后见路上确实没人来,忖度一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亭长有令,自是不得不从,但吾等空守一夜,毫无发现。明日到了亭邑便如此说,尔等可都记住了?”
“诺!”
“记住了!”
“记住了!”
早有人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透了口气埋怨道:“新亭长真是好生奇怪,总不会是为了立威,拿吾等几人消遣吧······“
“嘘!”
一年长吏役止声道:“休要多言,此亭长并非尔等黔首可比。”
“噫!”有年轻的吏役不服气道:“不就是有个做里佐的阿翁,能当得什么事?”
“哪有这么简单!”
年长吏役边走边道:“亭长鸮家原是先楚旧族······”
“啊?”
“吾等怎地不知?”
“哈,尔等皆是迁民,又如何晓得。”
“既是先楚旧族,怎地却以凶鸟为名,该有姓氏才对啊?”
年长的吏役解释道:“当年王上将军翦克陈地,鸠家开门请降,言说愿世代为凶鸟,做秦翼之羽。所以变抛弃了旧姓,皆以凶鸟为名了。”
“这岂不是背祖忘宗!”有人惊道。
年长的吏役遂警告诸人:“二三子,日后小心办事,且勿恼了亭长,要吃苦头的!”
“诺!”
“诺!”
见所有人都低头称是,年长吏役才满意地点点头,道:“二三子便提前散了吧,明日休要说漏了嘴。”
等众人皆走,老吏才一转身,奔着大路而去。
阳城县东,县狱正堂上,刚上任不久的狱掾平仍然埋首在层层堆垒的竹简中,就着闪烁的烛火,在一份一份地阅读卷宗,半晌不见抬头。
这时,有吏员在阶下禀报:“敢言上吏,翠花乡老吏驺在外请见。”
“让他进来吧······”许是很久没有喝水,平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总算是挺起身子,揉了揉发酸的脖颈,便见一须发皆白的老吏小心谨慎地走了进来,稽首道:“翠花乡亭邑老吏驺拜见狱掾。”
“事情办得如何?”平开口问道。
“上吏交代小人的话,小人早已传给了丰牛里的里门监陈多。”老吏驺敬佩道:“上吏妙算,亭长果然命吾等亭中旧吏于今夜在丰牛里去三树里的路半守贼,可惜连半个贼影都没见到。”
狱掾平闻言笑了笑,将手中的一卷竹简搁置在身前案上,开口道:“驺,吾观卷宗,尔本是翠花乡邮人,为吏十五载,经楚秦两代,资历最久。尔本该升为亭长,却不知为何连邮人也被褫去?”
驺张了张口,伏在地上的身子微微抬起,叹道:“老吏本是楚时一平民,因腿快做了邮人。归秦后幸得上吏信用,惟有兢兢业业以报之。不敢奢求升爵迁职。”
所谓“邮人”,其实就是在乡里中传递文书或者民间信件的邮递员,一般长期住在亭邑内,相当于以亭为家。历史上秦代的邮驿系统十分完善,也正因有了好的基础,汉代大一统王朝才能在其之上将统治触角不断深入,有效地整合全国。
“哈哈!”狱掾平闻言,抚须笑道:“好一个老吏人,说话滴水不露。”
他道:“此案事了,本吏便请县中任你为亭长,要好生为大秦报效。”
驺身躯微颤,恭敬道:“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