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兄为官多年,应对个中章程得心应手才是,”朱说焦心道:“怎会出如此之大的疏漏!”
狄青默然片刻,心里倏地咯噔一下,猛然猜到什么来。kuxgyy
不好!
眼看情况紧急,他根本顾不得跟朱说解释,就径直夺门而出,一路狂奔到了衙署。
他虽明面上也是文臣,却有着颇丰的军旅经验,在着急时拿出的步速,自然远比滕宗谅的要强上多倍。
哪怕滕宗谅也是心急如焚,直往衙署去,当他刚赶到官衙大门前时,还来不及踏入其中,就被脸不红气不喘的狄青从后头追上了:“滕知州!”
“青弟。”
滕宗谅这会儿的心绪还乱得很,根本无空应对似是察觉出了什么来的狄青,勉强一笑道:“不是让你们先等我一阵么?我临时想到漏了点要事未曾处理,待收拾好了,立即就回到茶楼去。”
“滕知州。”
狄青加重语气,严肃地重唤了一次:“你急着回来,是为销毁账簿吧?”
滕宗谅不料心思已被年纪轻轻的狄青看透,当场怔住了。
狄青看他这呆愣的神色,便知自己说了个准,不由暗自庆幸反应够快,及时将人拦住了:“进去再说。”
“哦……哦。”
被道破心思的滕宗谅还未回过神来,梦游般跟在猛然间威严十足的青弟身后,老老实实地进了内厅。
“账簿绝对动不得。”
狄青开口便是这句。
滕宗谅苦笑道:“青弟既能猜出我为何匆忙回返,应也能想明白,我如此做的用意。”
他知晓此事败露,将惹来太常博士推鞫的瞬间,就想到要将相关账簿焚毁。
之所以这般做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给自己脱罪——不管弹劾他的人是否有真凭实据,对内情知晓几分,他都冒不起将一干人牵扯其中的风险。
当初是他一意孤行,说服长吏们通过这笔支出的审计,如今东窗事发,若让人将账簿全部带走,那除了他是首当其冲,其他人也难逃干系。
倒不如将账簿付之一炬,然后由他一人做事一人当,把所有罪责担下。
届时该如何惩处,就如何惩处:哪怕仕途就此无望,他也是一心为民方才做此决断,俯仰无愧于天地了。
“滕兄想岔了。”狄青摇头道:“且不说毁去账簿之举有欲盖弥彰,挑衅国法之嫌,单是令得前来推鞫之人无据可寻这点,难道滕兄就认为,对方会甘心无功而返?”
在狄青看来,滕宗谅这一想法虽是出自好心,却实在太过莽撞、欠缺考虑了。
在无证据可查的情况下,只怕对方会恼羞成怒,一来为报复‘做贼心虚’、肆意挑衅的滕宗谅,二来为有差可交,不至于被人弹劾一个‘办事不利’或是‘包庇之嫌’,恐怕是要寻枝追蔓,将但凡或有干系者,统统抓起来,不审出具体罪状决不罢休。
要真到那一步,滕宗谅的一番好意,才真会把所有人都拖累得身陷囹圄,他作为‘主谋’,更得落得狼狈不堪了。
滕宗谅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轮廓间分明还有些稚嫩,分析起来却是井井有条、有理有据,令他说不出话来的青弟,仿佛头天才认识对方。
——许是青弟在摅羽前那温顺又寡言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以至于这会儿狄青突然严厉起来,显现出与摅羽相仿的威严,着实令他意外不已。
“那你说,当如何办才好?”
滕宗谅沉默许久,才接受了自己在心神大乱下,考虑完全不如狄青周全的事实,小声地问道。
“旧账簿一页都动不得,从今日起,悉数由我监管。”
狄青斩钉截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