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如获新生。
她没有被丑恶玷污,还是长辈们宠爱的四小姐,是贺老爷和祝氏心目中孝顺的乖女儿,是舅父舅母夸赞的“小机灵儿”,是亲戚中最拔尖、最厉害的贺家四姑娘。
那次之后,外祖母和舅父、舅母还夸枝玉,说小表弟受伤,就数她哭得最伤心,平时看她毛毛躁躁的,其实她心地最好。
小枝玉讷讷地躲在祝氏身后,不敢多说什么。
小表弟好了以后,大概从舅母那里听说了枝玉为他哭的事,加上年纪大了懂事了,以后没那么针对她了。
小枝玉的性子也越来越沉稳,不再像小时候浑身是刺,但凡有点不顺心就非要顶别人几句。
更不敢随便动手伤人。
小金兰从没有和别人说起替枝玉顶罪的事,连剪春都不知道那块石头子是枝玉扔的。
她默默替枝玉顶了罪,在佛堂一跪就是一整天,好脾气地任枝玉的舅母和外祖母当面指桑骂槐。
祝氏回家罚她做针线,当着贺老爷的面骂她不懂去别人家做客的礼数,她也没漏一丝口风。
那之后祝氏就不带金兰去祝家了。
小枝玉怕金兰说出自己,怕得整宿整宿睡不着。
她心里藏不住事,风风火火去找金兰,要给她银子赔罪。
小金兰欢欢喜喜收了银子,枝玉知道她爱攒钱,因为没有娘家依靠,只有钱实在。
小枝玉问金兰为什么要替自己认罪。
小金兰傻乎乎的,似乎很奇怪枝玉会问这个。
“因为我是你姐姐啊!”
她低头整理打结的丝线,鼻尖微微一皱,道:“他真坏,总欺负你,我也想打他的!”说完,嘿嘿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叮嘱枝玉,“枝玉,下次别打他了,真打出毛病也不好。你可以和他讲道理。”
小枝玉失笑。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被保护了。
心里蓦地软成一团。
她从来不开口叫金兰姐姐,总是直呼其名。
但在心里,枝玉觉得姐姐金兰比母亲祝氏更了解自己。
她的很多小心思都可以直接告诉金兰。
嫉妒谁家的小姐,恨不能对方越长越丑。讨厌谁家的太太,诅咒那个太太喝水塞牙。想嫁给当官的人家,这样就没人敢笑话祝氏生不了儿子。县里哪家少爷人品不错,她挺喜欢的……
这些都可以跟金兰讲。
小金兰傻里傻气的,每次听得咋舌,但绝不会因此用异样的眼光看枝玉。
她总是认真听枝玉倾诉。
枝玉有次听见丫鬟说金兰和别人家的小姐吵起来了。
金兰是个菩萨性子,从来不会动怒,真动怒了也不过是气得脸通红,说不出什么狠话脏字。
她和人吵嘴,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枝玉啧啧称奇,问金兰为什么和人吵。
丫鬟说:“本家那几个小姐恁地坏!打秋千的时候说小姐您规矩不好,整天和外面的少爷们争风头。三小姐就生气了,她说您是咱们贺家生得最标致的,也是最聪明的,会读书写字,会画画弹琴,哪一点不比少爷们强?谁都喜欢您,您大大方方的,规矩好着呢!外头少爷们别不服气,谁叫他们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