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弟子?
那翠姐儿粗布木钗,不施粉黛,薛振鍔眼力极佳,匆匆一瞥却也瞧得分明,翠姐儿姿容起码是中上。且眼中浓浓情谊化不开,欲语还休的娇羞模样,哪里是女弟子?
便是牛二那夯货见了此等情形只怕也是不信。
转念想起《无根树》中段落:无根树,花正黄,产在中央戊己乡。
东家女,西舍郎,配作夫妻入洞房。
黄婆劝饮醍醐酒,每日醺蒸醉一场。
这仙方,返魂浆,起死回生是药王。
起初只当内中自有隐喻,如今回想起来,哪里是隐喻?只怕便是直白的明喻。
这打油诗分明说的是阴阳双修之术!
饶是两世为人,薛振鍔自认也比不过张道人这般厚脸皮。稽首一礼:“告辞!”
“哎哎,你这童子莫急着走。”
张玄一扯着薛振鍔衣袖,将其拉在一旁,随即神色尴尬道:“这个……道友,贫道近来有些不凑手。”
能凑手就怪了!先前给的那几两碎银,只怕尽数扔进了芙蓉楼。说不得这老骗子还拿了翠姐儿不少体己银子。
薛振鍔转念一想,师父袁德琼正要寻这老骗子,也不知那《无根树》到底有何名堂。心念一转,便笑道:“不凑手?好说。既然道长视小道为友,这朋友之间自有通财之义。”
略略抖手,便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碎银,约莫有五两左右,将其拍在张玄一手中:“拿去花用便是。张道长,近来便留在此地,不躲了吧?”
张玄一喜滋滋收了银子,笑道:“此地绝佳,老道暂且不走啦。”
“如此便好。”
眼见那翠姐儿依门望来,薛振鍔略略颔首,随即转身快步离去。他本想去后山寻了师父,禀报已寻得张道人踪迹。转念一想,这张道人一时半刻又不会离去,且后山乃真修修炼所在,等闲不得叨扰,便暂且将此事搁置。
转过天来,早课过后,薛振鍔遇见师父袁德琼,便凑将过去,低声道:“师父,那张道人又回了后山石坪。”
袁德琼面色一喜:“哦?如此……振鍔且自行修炼,为师与那张道人一晤。”
袁德琼不待薛振鍔答话,一振袖袍,转身便走。薛振鍔早已熟悉师父性情,倒是不以为意。
他自行习练一番,待周身氤氲蒸腾,正要回房搓洗一番,便有火工居士提了包袱奔行而来。
定睛一看,这人却是熟人,此前任灶头的赵四。
那赵四未语人先笑,老远便作揖打躬:“小道长,道喜了。有游历归来道长,自江西带了包裹书信。”
“哦?谢过赵居士了。”包袱入手不重,想来内中是些衣物。薛振鍔也不急着打开,反倒笑着道:“居士如今身居何职?”
那赵四笑道:“托福托福,前番都厨罢黜,小的得了机缘,如今担了内庄头。”
三都五主十八头,其中庄头分作内外。外庄头带着佃户耕田,内庄头则负责农具、驴马等生产工具。这差事不好不赖,但比之灶头,明显要清闲了许多。
赵四此人一副小人做派,惯于察言观色、两面押宝,半点向道之心也无,想来只想着大树底下好乘凉,过上几年做个不纳税捐的十方堂道人便心满意足。
“内庄头好啊,劳作几月,还能歇上几月。”
“哪里清闲了?冬日里打造、修补农具,还要饲养畜生,真真不比过去清闲。”
“能者多劳,说不得居士转头又有升迁。”
二人相互恭维一番,那赵四口称不得闲,便各自分开。薛振鍔回了耳房,打开包袱,先行将书信放在一旁,就见内中果然是两套道袍,又有一双云鞋。
袍、鞋针脚细密,显是用了心的。略略回想,晓蝶那丫头虽是个灵醒的,却女红粗糙,断然做不出这等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