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珍藏在记忆深处的片段朝她扑来。
落雪后的春日,午后的图书室。
一直独坐窗边的少女认真翻读着书。她好像掌握某种魔法,时间在她身上止歇不再跳动,即使是小心翼翼探过去的目光也像冰封的蝴蝶,再也无法震颤翅膀。
好的、坏的、不好不坏的,世间的所有不再具有意义。
借阅的书递来时,她终于忍不住搭了话:这本好看吗?
松本同学侧头思考,语气很淡:嗯,还好。想了一下,也许很适合你。
诶?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
很多SF类小说后的借书卡都有你的名字。我想你会喜欢的。
松本同学压在书上的指甲盖小小的,是淡粉色的,好可爱。
也许是她观察得太过仔细,松本脸色变了变,很快抽回手。
她抓紧时间扫描,把借阅的书摞好递给她。倒放写有她名字的值班桌牌,退出图书室。
走出一段,她回头看见西川老师推门进入。
苦涩、难以形容的孤单湿润眼眶,她把刚才的书塞进书包,拉扯制服外套,遮住手臂上新出现的淤青。
这仅有一次的交谈,不断成为梦境的往返入口,她在心间反复揣摩,变成烙印,愉悦的也是痛苦的,因为她第一次认识到,她和松本同学并不是什么同类。
难过吗?
要真的说,并不难过。照片和假料,她只是找到一个被神抛弃的借口,想加以报复而已。
因为她终于明白,松本同学根本不是什么奖励。那是命运彻底颓败腐烂前,最盛的幻觉,映照着可恨又可笑的自己。
为什么要这么问?她故作轻松,试探着回:津田先生你所有的疑问,感觉都不像是在取材,倒像是引导着我。
津田手中的钢笔继续几次旋转,金色的光收敛,梅花J重新占据小小的长方形笔夹。
我只是想知道,一个人的仇恨要多深才会选择去杀人。奇怪的沉默过后,对面抛来语气平淡的句子。
汗毛竖起,咽喉收紧,她在须臾间屏起呼吸,唯恐颤动的手暴露自己的情绪。
你不会的。对吗?津田垂下眼,钢笔滑动,落下重重一笔。
熟悉的语气和话语,构成梦境无法分割的镜头。
到底哪里是梦,哪里又是现实的边界。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嗯我只是随便问问。因为你看,刚才不是有聊到这方面的事情嘛。我不是想问什么奇怪的问题
温柔的人吧。
啊?
我喜欢温柔又强大的人。
有没有具体一点的形容?体型之类的,外表之类的,职业之类的。
这个不够具体吗?那我想想。看起来瘦瘦高高的但是很有力的人,下巴和鼻子一定要长得好看,像车站前广告牌上老出现的那个人那样。眼睛也很重要,你的眼睛就不错,淡棕色的眼睛,总觉得像猫咪的眼睛一样。说来你的眼睛,和我认识的女生眼睛好像。我很喜欢。职业啊职业的话,我想想
她是在跟谁说话呢?开心放松又自在,是好久没有过的交谈。应该是寒冷的冬季,一张嘴就飘起雾。对方的脸融在这片白色之中,完全看不清,却能感到热烈的注视。
迎头一块白色闪光碎片撞来,割伤脸颊一侧。
画面立转。
端庄的女性用精致的汤匙轻搅着茶杯,看都不看她:所以呢。还有别的事情吗?如果只是说这些,我觉得你没必要在这里。这些我早就知道了。
她被这句话钉死在柔软的高档沙发上。
巨大的恨意和痛苦控制不住地翻腾。她到底又说了什么呢。一股脑地,毫不保留地,只想将言语变成锋利的尖刃刺向眼前的女人。
她成功了吗?也许是的,因为她看到女人再也无法保持优美的姿势,茶杯几乎要翻倒。也许并没有成功,只是短暂的失态,女人平复着情绪:谢谢你告诉我。
她觉得自己分外可笑。
是眼泪还是口水呢,顺着不住颤抖无法合拢的嘴角下流,她捂着胸口几度无法出声。眼前的女性被另外的身影覆盖,白石美羽捏起她的下颌,居高临下地露出笑容:优子,你也挺不简单的,居然害死了这么多人。连你喜欢的松本幸果也没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