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上忽然浇下来一阵凉意,惊得她本能地一缩手,结果却被宋渌柏固定着动不了。
“是泉水。”他拉着她的手慢慢探进水潭似的一汪清冷的水里,游鱼飞快摆尾擦过手背,让她差点惊叫出声,“你猜,刚才的鱼是什么颜色。”
“我不猜,”她呼吸乱了节奏,“猜不出来。”
宋渌柏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牵着她去触碰各种事物,各种只凭触感就让她失去辨别能力、仿佛从没见识过的事物。
水草、荷叶、花蕊、青苔。
“本来你可以不用猜,而是亲眼看见眼前的一切。”
男人攥着她一根手指轻轻搅动水波,涟漪却在她心底层层叠叠地蔓延开。
很快,他松开她的手,用不知什么时候悲在一旁的软毛巾将她湿漉漉的手裹住,把玩似地隔着毛巾捏她的手指。
“甚至是我。”宋渌柏退开几步,语气忽然变得难以捉摸,“虽然大多时候我并不想让你看见。”
“为什么?”
为什么?
他看着她的眼睛,略带自嘲意味地勾了勾唇。
太多野心与欲望,眼睛里根本藏不住。即便掩饰得再好,也终究会有端倪。如果她能看得见,或许只需要一眼对视,她就能猜得到他的心思。
“没有为什么。”
这个回答实在敷衍得不能再敷衍,但至少说明他一点也不想回答。甄杳没再追问,抓着手里的毛巾盘算着如何将盲杖拿回来。
她现在已经没办法心无旁骛地和他独处了。
“这里有私人汤池,理疗师会准备好舒缓精神和活血的药汤,想试一试我就让人陪着你泡。”在她开口前,宋渌柏先一步开口岔开了话题。
“你陪着我泡?!”她退后半步,舌头都打了结,“这、这不合适吧?”
他顿了顿,“我说让人陪着你。”
她顿时一窘,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听错了……还以为……”
“如果你想,也不是不可以。”
“不用了不用了!真的不用了。”甄杳忙不迭摆手,脸很快涨红。
宋渌柏定定地看她一眼,移开视线。
他当然也知道不可以,即便她同意也不行,太容易出事。
回到房间之后,甄杳仔细考虑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本身不怕水也会游泳,所以即便因为看不见有些不方便,问题应该也不大。
大概是汤池的那些附加功效听起来太吸引人,让她总想试一试。
因为失明,她的人生已经像按下了暂停键,在同一个位置停留了太久。如果有可能带来希望的方法,她现在都想试一试。
然而她想得太简单,真正到被佣人扶着下水的那一刻,才知道人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会对水有怎样的恐惧。
水波一阵一阵地晃荡,总让她怀疑自己会被波浪淹没,或者是对水域的纵深有超出承受范围的设想。
一开始甄杳忍耐着,觉得自己总能适应,可是扒拉着池沿好一会儿还是没办法彻底放松,小腿又忽然因为肌肉紧张过度开始猛地抽筋。
痛感袭来得又快又重,疼得她下意识想弯腰蜷缩,却因为看不见猝不及防把脸埋进了水里。
“陆——咳咳,陆姨!”她扶着池沿,因呛水而咳嗽起来。
岸上的陆姨忙伸手来扶,可是她根本走不动路,想抱她又没那么大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