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图一定要保下巴尔,明州的官员商议之后,还是碍于两国之交暂时把巴尔收押了起来,等魏怀恩带着朝图回京之后再等大理寺发落。
此事的走向并不意外,魏怀恩知道无论是巴尔还是南林军都不是导致萧齐重伤的罪魁祸首,真要算起来,该怪的是她太自信,太轻敌,以为端王成不了大气候,随随便便就能借刀杀人让明州入囊中。
越到了这种时候,她就越不能因为一己之私惹人瞩目,永和帝的万寿节就在叁月底,无论如何,巴尔都动不得。
这是她觉得抱歉的地方。她总是有这么多的不得已,但萧齐这条命却随时都能为她舍去。
“你还不醒吗?”大夫说大概今日萧齐就能醒过来,魏怀恩守在他床边,边看着水镜搜罗的情报,边关注着他的动静。
许是那日他一身血倒在她马下的样子太刺眼,魏怀恩总觉得自己时常恍惚,要么隐约听见萧齐唤她“主子”,要么就做萧齐死去的噩梦,一边太期待他醒过来,一边又怕噩梦成真。
早春的时节比冬日里和暖不少,魏怀恩算计着日子,再耽搁几天也不会错过永和帝的万寿节,她想让萧齐好好养养再上路。
午后春困,这两天她都陪着他睡在床边的小榻上,今天也不例外。她把折子信纸堆在一边,小心探了小半个身子过去贴在萧齐肩上,沉沉睡了过去。
紧绷几日的精神终于在万事尘埃落定之后松懈了下来,无人打扰,这一睡极为安稳,直接到了晚上。
萧齐从身上随着呼吸起伏的闷痛中渐渐恢复了意识,屋中没点灯,他睁眼时什么都看不见。
躺了几日的身体有些迟钝,他一点一点回忆着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顺便从手指尖开始活动,才试着抬手,就牵扯到了伤处的肌肉,疼得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他中箭了,他想起来了。那天,护送质子的车队被一群训练有素的汉子围攻,看身法和组织绝不是普通山匪。他被数人团团围住,招招都是为了取他的命而来。
他伤了不知几处,只能勉励抵抗着往江鸿的方向靠去,但敌众我寡,他感应到今日或许就要折在这里的时候,他听见她的声音了。
那真像是做梦一般,她一袭红裙身骑白马于刀剑中来,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忘记身上的所有伤痛。他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怕刚才没有支撑住,就再也见不到她。
南林军在此处,便说明从前他掌控的消息都是故意提供给他的,所以这场袭击只针对他的原因也不言而喻,因为他们在为严维光向他索命。
严维光当年用明州匪患引他上套,想必若不是那日被厉空背刺,严维光一定能在魏怀恩和他的杀局中全身而退,甚至还会反咬一口让魏怀恩身败名裂,多狠毒的算计。
然后他想找那位所谓的老管家时,看见了巴尔燃烧的眼睛,和瞄准他的箭头。
他只知道魏怀恩就站在他身后,想也不想就拔尖跃起,把魏怀恩的后背完全挡住,只来得及用手中长剑挡一挡那当胸一箭。
所以他还没死。
他的胸膛因重生的狂喜剧烈起伏着,他不怕拉扯伤口的疼痛,他更需要这些来证明这不是什么回光返照,而是实实在在的在鬼门关前捡回了一条烂命。
他猜想自己应该是被放在这里养伤,可能这时候是深夜,所以没人给他留灯。正思考着要不要叫人的时候,魏怀恩动了动脑袋,从他身边支起了身子。
萧齐心跳都要停了,他怎么也想象不到身边这习以为常的暖意竟然是魏怀恩一直贴在他身边,他看不见她,却听见她刚睡醒还有些沙哑的嗓音:“啊,怎么睡到了这个时候,水镜居然没来叫我。”
温热的手准确无误地覆在了他的额上,他不知怎么就闭上了眼睛,好像还不敢让她发现自己已经醒来。
他虽然身上没有什么脏污的感觉,可还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副邋遢样子。
“你还要睡多久呢,萧齐?”她自言自语着,只这一句就让他喉头艰涩,想要马上回答她。
但是她靠过来,吻了吻他的唇瓣,很温柔很温柔,让他以为是花朵落在了他的唇间。
是不是他昏迷的时候她都是这样亲吻他呢?不需要他使尽浑身解数去试探,不需要他在外面拼死拼活赚得功劳才能在她面前摇尾乞怜,只要他假装没有醒来,她就会对他这般好是不是?
他承认自己有点小人,可是那个吻太软太绵绵,在黑暗中让他觉得那只是一个属于魏怀恩的吻,他受伤了,她会心疼他,就是这么简单。
这点心疼像蜜糖,他想偷偷品尝。
可惜魏怀恩喊了人进来点灯,他似乎错过了睁眼的最好时机,就只能接着装睡,等其他人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