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罔打断了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老和尚稍稍沉默,双手合十:“贫僧略通卜术,刚刚擅自施术,在池施主身上,看到了无量福德。”
池罔听了这话,耐心彻底告罄,转身就走:“一个和尚去学道家的卜术,你倒是会玩。”
“世间智慧本源一体,门派之别,贫僧倒没那么看重。”
可是老和尚的声音却从背后传来:“池施主,世间万象相依相待而存,诸法互为缘起,你种因得果。可是在这许多的福报、因果中……”
“你不曾后悔过么?”
池罔没有转身。
“以你的剔透通达,为何不愿走完你这已踏出的半步?为众生离苦得乐发菩提心,从凡夫的业力中脱身,自六道轮转中解脱?”
池罔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平淡:“……所以,你想渡我?”
老和尚没有说话,似是默认了。
池罔握紧了药箱的背带,片刻后放开,笑了出来:“我……真的是……非常地……”
他的笑容不变,声音却冷了下来:“讨、厌、和、尚。”
池罔一步不停地离开了。
老和尚看着他的背影,眉心似有一道忧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池罔背着药箱出来的时候,阿淼不在。
倒也不错,省了一场告别。
他已经没有在这里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
该救的人也救了,该教的人也教了,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
他继续留下来,也只不过是等着皇帝过几天后,大张旗鼓的找他去皇宫,给些职位和封赏之类的罢了。
面圣时,试想七、八百年前一统天下的始皇帝的国师,去跪一个皇帝,这皇帝排起辈分来,是他的小小小小小小……小辈。
多难看啊。
他可以大闹朝廷的离开,然后再次成为无数坊间奇谈中的一个?
这又何苦?
不如乘风归去,他日有缘若能萍水相逢……再与故人把酒言欢。
池罔就这样安静的离开了镇子。
他傍晚上路,没过多久,就是天幕四合了。
他独自一人走在漆黑的官路上时,早些时候那个秃驴在他身边问他的问题,突然就中邪一样在他的脑海里回荡。
——你不曾后悔过吗?
池罔静默许久,才轻声的说:“后悔什么?”
“世上事,总不能重来。所谓深思熟虑,也抵不过世事难测。”
旷野四处无人,他这话,也不知是回答给谁听的。
“当时既然全力做出抉择,现在又何需后悔?”
只是池罔……突然想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