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昭君知道,高欢在信都前往邺城的必经之路上,也就是沿着漳河的那条官道上,埋伏了一支精兵。理论上说,高敖曹带兵赶路而来,应该是有去无回的。
然而这只是理论上的情况。
实际上,伏击战的时候,猎人和猎物,是可以互相转换的。高欢带着最精锐的部曲去偷袭渤海高氏的老家脩县,这里是高氏兄弟的根子,防御力又比不得信都这样的大城雄城。可以说是性价比极高的战略目标。
攻信都,渤海高氏兄弟未必会折返,但攻脩县,他们一定会折返回来救援。来回之间,战机不就拉扯出来了嘛。不得不说,这一战高欢的计划,想得是非常周全的。
除了他高估厍狄干所部的战斗力以外。
娄昭君知道,光靠厍狄干埋伏一波,跟女人房事的时候赌自己会不会怀上一样,随机性极大!搞不好就会中招。
她又怎么可能把希望寄托在战斗的胜负上呢?
所以,当高欢带兵出征之后,娄昭君却也没有闲着。作为一个资深的政治动物,娄昭君在嫁给高欢之后,一直没有做陪衬的心思。从前不会,现在就更不会了。如此关键的时候,她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高欢一走,娄昭君便连忙给刘益守写了一封信,让人带去位于朝歌的梁军前线大营。
娄昭君也在赌刘益守在大营内,要是赌错了,梁军来邺城不及时,搞不好到时候刘益守就真的要给她收尸了。
娄昭君也是在赌刘益守的人品,实际上刘益守放任高敖曹他们攻下邺城,等高氏兄弟将高欢的亲眷们都给屠了以后,梁军再攻打邺城打着为高欢报仇的旗号收买人心装好人,那时候才是最佳的出手时机。
娄昭君认为刘益守不是这么绝情与狠心的人,不过她也不能确保对方会及时出手。写信的时候,也是心乱如麻。
怎么说呢,人是会变的,当年的那个人,还是不是现在的那个人,娄昭君自己也没底。
看在高浪的份上,刘益守多少也应该援护一下吧?
娄昭君在信中恳求着,不知道其中有几分是真情,几分是求生欲。
“这些年,母子二人过得也挺不容易的啊。”
刘益守站起身,在军帐内踱步。
高浪的身份瞒不住人,这些年他和娄昭君母子二人过得如何,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了。
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刘益守心里有数,他总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关。
如果当年只是为了“尝鲜”,他没必要那段时间夜夜笙歌一般的跟娄昭君欢爱,本身就是奔着让对方怀孕而去的。
至于为了什么,只能说一切都是政治挂帅,务求在高欢与娄氏基本盘之间制造一道不可弥补的裂痕。
这些就叫所谓无所不用其极,与男女之情完全无关。
如今,该不该为这份“香火情”,拉娄昭君一把呢?
刘益守在权衡利弊,这是一道考验人心的难题,监考人就是他的良心。
他有种感觉,厍狄干一定拦不住勇冠三军的高敖曹,甚至有可能设伏不成被反杀!
高欢嫡系势力的衰弱,也让这位老硬币没办法布下一个完美无缺的局。如今高欢“平叛”,河北世家是强势,高欢反而成为了弱势,不得不说这是个很大的讽刺。
“把于将军叫来大帐议事。”
刘益守对军帐外的亲兵吩咐道。
不一会,于谨风尘仆仆的赶来,闷热的天气,让他的军服都被汗水打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