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在邺城,弄个块遮羞布,叫什么来着?”
刘益守似乎有些思索的托起下巴,故意装作不记得了。
王思政连忙补充道:“叫元朗,根本不是孝文一脉的人。”
元氏的亲宗和疏宗,政治立场是截然不同的。然而比疏宗还要远的那一类“元氏”,很多人都直接“从贼”了。比如说元天穆,祖上甚至都不是北魏的开国皇帝,他的立场也很鲜明,高举大旗支持尔朱荣“谋反”!
高欢立这个元朗当魏国皇帝,包藏祸心,带着深深恶意。对于这点,王思政看得很明白。他不相信刘益守会不明白这里头的道理。
“这个元朗,就是高欢挟天子以令不臣的工具而已。当然了,贺拔岳的吃相好看点,毕竟,他还在关中攻城略地,动作稍微慢了点。元宝炬乃是正儿八经孝文帝后人,贺拔岳玩游戏还是站得住脚的。”
刘益守毫不客气的点评了一番。
王思政微微点头,话都说明白了,狡辩还有什么意思呢?
“元修当初对你有恩,你知恩图报,这个我懂。但是呢,现在世道已经变,高欢与贺拔岳已经争得头破血流,一个个都在玩挟天子以令不臣。我再去掺和进来,你不觉得人太多了点么?
这还没把尔朱荣算上,指不定尔朱荣也要扶持个元氏呢!”
王思政面色煞白,别家说话多半还委婉点,结果刘益守这边倒好,简直就是在只说元修是个傀儡,嗯,现在连傀儡都算不上,只能算是预备着的傀儡。
其实刘益守猜得没错,尔朱荣现在已经物色了一个元氏宗室,只是还没对外公布而已。毕竟看到高欢跟贺拔岳这两个叛徒都这么玩了,自己不玩好像也挺不好意思的。
“刘都督的意思,在下明白了,多有打扰,告辞。”
王思政拱手对刘益守行了一礼,话都说这个份上了,再不走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他刚要起身,就看到刘益守挥了挥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王先生一个劲的为元修奔走,在下诛心的问一句,王先生是真的不知道元修走的这条路有多危险么?可以这么说,从古至今,这条路走通的人,屈指可数,甚至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刘益守张开一只手掌,在呆若木鸡的王思政面前晃了晃问道:“你这么热心的奔走,究竟是为了太原王氏的复兴,还是为了元修的安危,你骗得了别人,说服得了别人,难道连自己也可以骗么?”
他说话声音不大,但在王思政耳边,却不亚于五雷轰顶!
“魏国丧乱,上下离心。元修得有多大本事,才能重铸江山?还有多少人对魏国感恩戴德,肯豁出性命为其中兴而奔波?还有多少人愿意抛头颅洒热血,去扶持一个能力平平,甚至为人处世都很有问题的一个普通元氏宗室?
元修心里没有数,难道你也没有么?王先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刘益守脸上带着笑容,然而这和煦温暖的笑容,却像是钢针扎在王思政心里。明明都是些很令人愤怒的话,却偏偏根本无从反驳!
似乎是感觉自己说得太重了,刘益守长叹一声道:“建功立业之心,人皆有之,并不需要以为耻辱。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你可以站出来为天下百姓做些事情,这个都好说。
只是,元修就是遮羞布,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结果都是一样。现在的局面,连万一都没有,无论怎么弄,结局已经注定了。
你回去跟元修说,我可以为他提供庇护,至于将来什么的再说。
王先生,我跟伱交个底,像什么拨乱反正,什么奉诏讨逆之类的,说给世人听也就罢了,千万不能说谎说得自己也信了。
说法千万种,本质只有一个,假如有一天元修不在了,被废了,被弑杀了,那王先生难道也要跟着一起去地下做君臣?难道也要让王氏一起陪葬?
王先生心里应该有答案的,一个人最可悲的地方,就是说假话说得连自己都深信不疑了。等梦醒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悬崖边上。”
刘益守说完,就看到王思政如同是发怒条被打断一样,整个人都萎靡下来,不见刚刚进门时的精气神了。
他艰难的整理好情绪,对着刘益守恭敬拜谢道:“王某今日受教了。”
“王先生慢走。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将来都不会下令杀元修。但高欢或者贺拔岳等人,绝不会留着后患。何去何从,你自己斟酌吧。”
王思政走到门口的时候,背后传来刘益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