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她似有若无的暗示置之不理,昂首笑道:“然而我并不想害她们母女。”
瑾妃分娩的那天恰好是今冬的第一场雪,借着瑞雪的喜气,萧琰终于找到理由册封瑾妃为贵妃。我知道我并阻拦不了多久,但我也未想到会这么快。而我更想不到的事,萧琰为了这个孩子,竟然大赦天下。这是皇帝登基才能有的礼遇,之前也只有给靖儿册太子是破过一次例,萧琰此举,分明是把这个襁褓幼子,当作来日储君来宠爱。
腊月初五是孩子的满月礼,我不曾出席,只通过方由打听到一些琐碎的事,大部分也都是关于萧琰如何疼爱这个孩子,知道这个孩子被赐名为殊。昭殊,我无法猜想,这个孩子对于萧琰来说,到底有多特殊,
腊月十二,番邦来贺,恰好天降第二场瑞雪。表礼花册流传到未央宫,我接过一看,颦眉大觉不妥。南诏爪哇等富裕之地贡品良多还算正常,勾族同大辽的表礼也这么丰厚,大有不对劲的意味。勾族进献青羊一千头、野羊一千头、乳牛一千头、大鹿五百头、狍子五百只、獐子五百只,另地域鸡鸭兔各二百只、鹿筋二百斤、熊掌二百对、鹿舌牛舌各二百条、野狼皮二百张、牛皮二百张、鹿皮二百挂、羊毛二百卷、狐皮二百挂……
我记得往年年贡也没有这么多,何况这只是贺瑾贵妃诞育皇六子的表礼,今年的大部分贡品还在路上。并非是处于嫉妒,而是勾族和大辽的动作未免太奇怪。他们豪奢至此如果单纯是因为这个孩子,未免太过牵强。
作为回礼,萧琰赏了大齐各附属国大量金银和绸缎,再者瓷器粮食,也超出往年数倍之数,以示朝廷慷慨。方由告诉我时,我问她:“这些年国库虽然充盈,但是今年南方洪水飓风不断,北方干旱大部,收成实在不怎么样。皇上若赠以金银还好说,为何赏赐那么多粮食?”
方由低头道:“北方已经连续两年干旱,咱们大齐尚可支撑,勾族在关外如何受得了?因而使臣在朝堂上贡的时候特意向皇上提起,希望皇上能援助勾族,度此难关。”
我冷笑道:“难怪今年这样大方,原来是为了咱们的粮食。”我又问,“那么朝中大臣是如何反应的?”
方由想了想道:“听闻起初大人们也都是不同意的,但是皇上说瑾贵妃生育六皇子是喜事,应该普天同庆,便答应了使臣的请求。皇上都说好,其他人也不好再反对什么,以防显得咱们小气。”
我闻言不觉动怒,冷冷将礼单掷在地上,道:“粮草何等重要,满朝文武难道不知道么?这么金贵的东西咱们如今都快短缺了,皇上岂能这么轻易地大肆赏于各部?”
方由过来劝我:“不过是些粳米,咱们也不差这些,皇上都赏了,你动什么气?”
我抚额默默说:“勾族这个部落,狼子野心奸诈狡猾,但凡它有异动,必然会出大事。”
方由笑着推推我,说:“你又不是个男子,这些忧国忧民的大事,交给他们男人就好。眼下我们自己都顾不过来,你还有心思操心勾族。”
我道:“眼下算什么,说到底不过是夫妻间的矛盾。若是有朝一日国家动荡,不论皇亲国戚还是黎民百姓,都脱不开。”
方由抿嘴一笑,只说:“你想的太多了,还是多想想开心的事吧。我听说二小姐嫁到南方后,同楚王琴瑟和谐。眼下二小姐已经有了身孕,楚王大喜请旨带着二小姐入京谢恩呐……”
后来听说萧琰在楚王的折子上朱批一个“允”字,让周晗生下孩子之后回京省亲。鸿熙十二年四月,周晗生下了一个男孩,重八斤七两。萧琰闻知,亲自赐名“昭范”,立为楚王世子,同楚王商定两个月后入京。
在这期间,京中最著名的风水大师忽然预言,楚王这个新生的儿子来日有继承大统的迹象。萧琰听闻后勃然大怒,捉拿那大师到大理寺。谁知大师言之凿凿滔滔不绝,大理寺卿觉得他所言未必是虚,所以大着胆子把这大师带到了萧琰面前。
萧琰忍气问了几句,不知大师说了什么,萧琰也逐渐信以为真。询问破解之法时大师含糊良久,最后还是吐露了几分。
“不好了,”方由匆匆跑入菜园子,夺过我手中的苕帚说,“皇上有意废太子,册立刚刚出生的六皇子为储君。”
我脑中一懵,片刻间做不出任何反应。春雨在一侧回过神来,急得把手中的种子撒了一地,道:“这可怎么办,太子还年幼,做事并无过错,凭什么被废?万一真的被废,太子一辈子不就完了?”
我的心倏忽一跳,春雨说的不错,古来废太子没有几个好下场,皇位之争向来也是你死我活。我若是正经的皇后都未必能护他周全,何况我如今连个更衣都不如。靖儿那么小,他哪里能敌的住外面那些奸邪之人的算计,再说……新太子的人选又是郭伯媛的儿子,那我和孩子们的来日,只怕是永无宁日。
“皇上是怎么说的,你怎么知道这事的?”我问道。
方由满头大汗:“那疯子的话今早宫里就传遍了,中午皇上留了疯子在宫中用膳,行动举止颇敬重,可不是把疯子看重了?”
我淡淡问:“除了这些,可还有别的迹象?”
方由摇摇头,说:“没有了,不过大师说六皇子命相极硬,是唯一能治得住楚王世子的人。楚王、楚王妃和世子马上要入京,这事恐怕会在他们入京之前定下来。你别扫地了,快想想办法吧。”
我忖了忖,道:“还不急,咱们等个一两天再说。”
郭伯媛虽然一向行事大胆,但是她明知前有秃驴曾经预言易儿生而不祥,以此来置我于不利之地,又怎会效仿温恪贵妃,行此相像的招数?
我并不认为是郭伯媛想争太子之位,起码她现在还不会。根基未稳,我尚健在,她声望不足,断然不会如此鲁莽。既然不是她,那便是别人,却出乎意料地以她为刀。我说不出什么感觉,但总觉得这件事加上之前勾族大辽进贡的事,像是密密麻麻一张网,将萧琰、我、朝廷或者说是整个大齐一网打尽,勒的密不透风。
萧琰还是残存一丝理智的,他没有废了靖儿,也没有再格外厚赏六皇子,但是他也尝试着做出一些动作,试探我也试探朝中所有的大臣。
鸿熙十二年五月,六皇子出生半年后,萧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