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王静远和宋应星兄弟再次关切地走上街头,想要看一下皇上昨天的行动的成果如何的时候,他们又一次震惊地发现,皇上昨天的整治工作,似乎并没有取得他们想象当中应该有的成果——昨天那些在大街小巷当中随处可见的、大声吆喝着售卖考题的太监们全都不知所踪,而那些身穿飞鱼服,腰胯绣春刀,四处搜不捉拿考题贩子的锦衣卫们也都不见了影子,整条大街之上又恢复了往日正常的状态。
当然了,往日正常状态的含义不言自明,就以前天来作为一个例子,正常状态下的会试前夕的京城大街之上,自然少不了偷偷摸摸地,在酒馆、茶肆这些地方兜售考题的试题贩子。事实上,王静远和宋应星兄弟在街上转了好几圈,然后在一家酒馆吃饭的时候,就遇到了一个鬼鬼祟祟,怀里鼓鼓囊囊的中年男子,悄悄地询问他们是否需要今年会试的考题,当然,还有名家的范文一同出售。
总而言之,昨天一整天在皇上命令之下雷厉风行的太监和锦衣卫好像全都做了无用功,明明胡云昨天亲口表示已经抓获了好多倒卖考题的贩子,他自己还要回去连夜审问,但今天这些江湖骗子则又像是雨后春笋一样地冒了出来,这让王静远和宋应星兄弟一度以为,锦衣卫的诏狱不屑于关押这些小角色,昨晚把他们又全都给放了出来。
但是傻子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锦衣卫昨天辛辛苦苦地忙了一整天,胡云到了自己家里之后只是匆匆地喝了杯茶又匆匆地回去审问去了,怎么可能会轻易地把人放了?锦衣卫的诏狱很显然不是那么容易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地方,更何况这些售卖考题的小贩的身份地位原本就不太够格进入诏狱,现在既然破格地让他们进去了,那锦衣卫方面肯定会给他们来些特别地照顾,好好热情招待一番才是,怎么会这么快就把这些新来的“客人”赶走呢?
所以,在连连表示“不需要”,然后用“你再不走就要拿你去见官”作为威胁,打发走了那个跑到他们桌前卖考题的贩子之后,王静远和宋应星兄弟都是面面相觑,很显然他们根本没有办法理解,从昨天到今天这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好在一切都是那么的巧合,王静远和宋应星兄弟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而帮他们解开这心中疑惑的,仍然还是胡云。
只不过今天的胡云跟往日也有些不同,并不像昨天一样穿着锦衣卫的衣裳,挂着明晃晃的佩刀,反而只是穿了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麻布褂子,蹬着一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布鞋,怀里鼓鼓囊囊地不知道揣着什么,而且还时不时地东张西望——分明就是一副做贼的样子。
事实上王静远他们并没有立刻认出胡云,毕竟今天的胡云无论是从衣着还是形象气质上都跟正常水平相去甚远。而且事实上,由于王静远他们几个的座位比较靠近角落,胡云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们,而是在酒馆的大堂之中贼眉鼠眼地扫了一圈,最后才把目标锁定在了一个年轻读书人的身上。
等到王静远他们终于看到胡云的时候,正是胡云被那个年轻读书人怒斥之时——跟王静远和宋应星兄弟的做法一样,那个年轻的读书人对于胡云也是用了“要拿你见官”这样的话,而且声音很大,几乎让整个酒馆的人都听到了。
“胡兄弟你怎么在这里?”王静远发现了胡云之后十分惊讶地叫出了声,随即他就意识到自己恐怕是失策了,因为很明显刚刚胡云是在向那个年轻读书人兜售考题,而自己现在表露出了认识胡云这个“考题贩子”,那自己岂不也成了跟他们一伙的?
胡云见到了王静远他们也是十分惊讶,但也知道此时跟不方便跟王静远他们相认,便十分粗鲁地回了一句,“什么湖兄弟江兄弟的,你认错人了!”
说着胡云就把原本打算拿来给那年轻读书人看的“样品”又重新塞进了怀里,然后一溜烟地跑出了这家酒馆,留下王静远和宋应星兄弟满心的疑惑,却又不便表达出来。
“王兄想必是认错人了,胡兄是何等光明磊落之人,怎么可能会做这般勾当?”好在宋应星也算是破有急智,大声地开口说了一句,算是给帮王静远解了围。
“嗯,宋兄说得不错,想来应该是我方才看走了眼,那人肯定不是胡云兄弟。”王静远自然瞬间就明白了宋应星的意思,顺着他的话开口说道。
王静远和宋应星兄弟心里都十分清楚,既然他们在这里看到了胡云,那么胡云今晚肯定会给他们一个明确的答案,帮他么解开心中的疑惑。所以王静远他们此时对了早晚能够详细了解到的真相并不是太过于急切了,而摆在他们面前最重要的事情,当然就是要洗清他们认识“售卖考题的不法贩子”的嫌疑,而想要摆脱这个嫌疑,首先需要搞定的就是眼前的这个年轻的读书人。
所以王静远随即便跟刚刚胡云试图交易的对象,也就是那个怒斥了胡云一番的年轻读书人攀谈了起来,“在下王静远,这两位是宋应升、宋应星先生,江西士人,都是来参加今年会试的举人,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那个年轻的读书人见王静远他们的衣着打扮应该也是读书人,明显跟刚刚跑掉的胡云不是一伙,而且王静远他们刚刚也同样断然拒绝了一个考题贩子的情景也被他看在了眼里,因此这个年轻的读书人也放下了心来,开口答道,“在下开封史可法。”
“原来是史先生,幸会幸会。”王静远和宋应星兄弟又是拱手对史可法寒暄了一句,“敢问先生也是来参加今年会试的?”
“正是。”史可法自信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