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秀英看到林笑懵懵懂懂的样子,摸摸她的头顶:“不说这个了,你想吃什么?”
已经过了平时吃饭的点了,吕秀英想了想,“给你做个拌面行不行?”
林笑点头:“行!”
“妈妈,冯宝月的妈妈和爸爸必须有一个人下岗,冯宝月会不会很难过啊?”
虽然冯宝月不是林笑的朋友,林笑还是替她担心。
吕秀英叹息:“那肯定是要难过的。”
-
棉纺厂大院里又何止有一个冯宝月、一个齐阿姨和一个老冯。
这次下岗波及到的人数上千。下岗的人们最迫切的需求自然就是找工作,人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哪里有一点希望都愿意去试一试。
吕秀英和林跃飞都没想到,大院里会有这么多人来家里,问林跃飞的公司还招不招人,有没有什么工作能给她们做。
“一二三四五……这个星期的第五个。”林笑回忆了一下,这个星期已经有五个阿姨来家里问哥哥公司招不招人了。
五个人都失望地离开。
林跃飞的公司之前经过一轮扩张之后,已经进入了平稳发展期,没有多余的工作岗位。
林跃飞对登门寻求机会的邻居们说实话:“我们就是一个小公司,坐办公室的没几个人,就一个会计、一个行政,行政一个人做公司里大大小小的杂事。”
“其他人都是要去工地的。”
“工地里的建筑工人倒是一直缺,不管什么时候来我们都要。”
邻居们一脸失望地离开了,下岗的纺织女工们显然不可能去工地做建筑工人,根本干不来这样的体力活。
就算是从棉纺厂下岗的男人,也不可能去工地搬砖,这落差实在是太大了。
家里每一次有人登门的时候,吕秀英都会让林笑“回屋去写作业”。林笑已经习惯了妈妈的这个说法,默契地不再提自己作业已经写完了。
每一次邻居离开后,家里的气氛都不太好,妈妈和哥哥经常为下岗的人们叹气。
“哥哥,这么多下岗的人,都去哪里找工作呢?”林笑问道。
林跃飞摇头:“很难。”
棉纺厂工人下岗只是开始,接下来几年还会有很多个国营大厂有下岗潮。虽然现在经济在发展,各行各业会增加很多新的工作岗位,但是消化这么多下岗工人也是需要时间的。
下岗工人的年龄也是一个问题,四十岁以上找工作肯定比年轻人更困难。很多人在国营大厂里呆了半辈子,没有过硬的学历、没有实用的技能,甚至拉不下脸去做那些“不体面”的工作。
根据林跃飞上辈子的记忆,很多自己下岗、丈夫没有下岗的女工后来就没有再工作了,从双职工家庭变成单职工家庭。
夫妻两人都下岗的,有些找到了新的工作,有些去做点小生意。九十年代初经济刚开始腾飞,做小生意只要肯吃苦,基本都能赚到钱。
当然,这不代表下岗的经历不痛苦。
住在棉纺厂大院里,每天都在接收下岗的消息,林跃飞下意识地帮身边的下岗工人们留心工作机会。
他干工程时认识的一个开宾馆的老板,新开的宾馆在招客房服务员,主要招女服务员,对年龄也没什么要求。
再有人来问林跃飞的时候,林跃飞就把这个工作机会告诉大家,“不过我只能牵个线,还是得自己去面试,还有试用期。”
能不能得到这个工作,得看能不能干好,林跃飞说了不算。
然而客房服务员这个工作,在纺织厂下岗工人们听来,无疑也是很不体面的工作。去旅馆换被套、叠被子、扫地、擦地……要是国营宾馆也就算了,还是私人开的宾馆,下岗工人们一时间很难转变思想,都不愿意去干。
林跃飞也不太意外,他实话实说:“目前我确实只知道这个工作机会。”
“如果以后有其他的,我再告诉大家。”
现在大院里还有一些人,抱着棉纺厂还能变好的希望,每天期盼着棉纺厂渡过难关,再把下岗的工人招回去。
然而林跃飞知道,这只是白日梦罢了。
棉纺厂要是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根本不会到今天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