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瑾捂住脸,但手一碰到脸,又觉疼痛难忍,赶紧放了下来,“我是真没想到姐姐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她固然糊涂,但姑母,也实在是太狠心了些。”
“你难道第一天认识你姑母?”闻若青不以为然地说,“你姑母是怎样的人,你不清楚?自古成大事者,无不面冷心狠,你姑母既然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当然不是什么面慈心软之人。”
“话虽如此,如今你们闻家和我们崔家,算是栓在了一条船上,你就不怕……不怕他日大势定后,她做出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来?”
“我们都不怕,你怕什么?好歹她是你姑母,只要你大体上顺着她,她不会对你赶尽杀绝,我们可就不一样了。”
崔瑾看他一眼,“对啊,难道你们闻家不担心?”
“若有可能,我们还真不想淌这滩浑水,可如今覃王处处针对,怀阳王虎视眈眈,情势所迫,我们必得做出选择。以后的事情,担心没用,做好万全准备便是,就如行军打仗,作出的每一个决策,可能产生的诸多后果和影响,事先都要做出计较和衡量,如果事事都在掌控之中,再是险象环生,又怕什么?”
崔瑾若有所思,没再说话了。
建明二十六年初冬,十一月十八日,天清云远,金阳暖融。
大璟皇帝下诏,册封九皇子高淳为太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自朕奉太上皇遗诏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
嫡九子高淳,天资聪颖,敏而好学,淑性茂质,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太子高淳冠礼亦于当日举行,礼毕,圣上特赐字“至渊”。
同日,慎王高祁,自京都出发前往漴临关接手军防,瑜王高昱,特召回京,直接前往郊外永陵,非召不得擅离。
西山脚下十里亭,长伯侯徐崇关率长子、次子,设酒送别慎王一行。
官道边败叶垂霜,黄柳凋敝,阳光驱不散飒飒寒风。
慎王紧了紧身上的貂皮披风,心中很是觉得一阵凄凉。
他苦着一张脸,埋怨道:“父皇也真是,老三好好地守在漴临关,非要把他召回来,改派我去,就知道父皇向来看我不顺眼,这不老九都正位东宫了嘛,我这一晌又没为难他,要想老九的太子之位坐得稳,也不用把我打发去那荒僻之地啊!”
这位也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徐子谦在一边默默地想着,无论是哪位,人家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偏他还觉得自己乃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舅舅,我走了以后,我府里那些人,您还得替我养着,不日等我归来,再好好筹谋筹谋,他日若是得成大事,定不忘舅舅恩德。”
筹谋?那些人天天在他王府里聚着,不是溜须拍马,就是怂着他吃喝玩乐,干出来的事情哪件像点样子?
长伯侯面皮抽了一抽,心中那点依依离别之情顷刻烟消云散。
他给侄儿倒满一杯酒,接着不动声色,偷偷把壶中剩余之酒撒在身边地上,拍怕慎王的肩膀:“好了,时候也不早了,酒也喝尽,快快出发吧!”
“这么快就喝完了?”慎王一把抓过酒壶摇了摇,无可奈可地喝完杯中之酒,悲壮地站起身来:“那舅舅,我这就去了……”
“去吧去吧。”
“舅舅,我说的话你都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
慎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长伯侯抚着颌下美须,心中大大地松了口气。
把这搅事花钱的主儿送走,霎时间觉得冬阳灿亮,山高水阔的是怎么回事?
这日傍晚,业已消肿,但脸上仍是青一块紫一块的闻若青回了国公府。
从来不在乎自己容貌的闻六公子,此刻很有些犯难,在书房里抱着脑袋想了想,深深觉得无论霁风院,还是辞云斋,哪怕风荷轩,都不是安全的地方,很有可能被某个人找到。
他可不想顶着这副样子见她,太难看了,有损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啊。